@ 2018.01.06 , 13:00

一个老剧本:胎内 [10] 哦豁有声音

前文汇总:
胎内 [1] 【一】
胎内 [2] 【二】【上】
胎内 [3] 【二】【中】
胎内 [4] 【二】【下】
胎内 [5] 【三】【上】
胎内 [6] 【三】【下】
胎内 [7] 【四】【上】
胎内 [8] 【四】【下】
胎内 [9] 【五】


胎内 【六】

一片漆黑。

环顾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中央的一个小水坑,泛着微弱的光。
水面随着空气摇曳,时不时地漏出两点萤火虫一般的光点。
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潮湿闷热。

屏息静听,有水珠低落的声音。——滴答声中还混杂着另一个声音,那声音自然地融合在水声中,轻幽、低沉。

这仿佛来自黑暗本身的声音,许久,才听出这是人的嗓音,像是□□,也像是细语。
……逐渐地,转化为一个单调的旋律。……

花冈的声音:唔——。(低吟)……救命啊!(比之前更虚弱的声音)佐山君,你在哪里?……喂?

佐山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唱着歌。歌声非常衰弱。
现在,我们才知道那原来是佐山的声音。

佐山的声音:…………月亮哟,悄悄探出头,照亮了山腰。姑娘哟,岛田啊,什么啊,照亮了头发……(歌声很缓,调子拖得很长)

花冈的声音:……村子。……村子。……怎么样了?……
村子的声音:唔……

村子在右手边的墙壁附近,发出一声啜泣般的□□。

佐山的声音:……(不在意周围,重头开始唱)过来吗,过来吧,等待的夜晚他不来。不等的夜晚啊,他偏偏到,什么啊,站到大门前。

花冈的声音:……求你了。别唱了。我受不了了。

佐山的声音:……(沉默了一阵)好像是叫吉富吧,那是第一次征兵的时候,从甲州的山里被召来的男人
……就是这个人唱出来的——说是盂兰盆节跳舞唱的歌
……那之后,大家挖洞的时候就会唱这个歌。
……那时候啊,唉……想见妈妈,想回家
——从早到晚,聊着家里的事儿,聊老婆。
身体累的不行,还是不停的说。
我逃跑过两次,每一次都一样,
跑回家,见到我妈后,又一个人傻乎乎的跑回来。
呵呵,被处罚,被打的不成人形,
最后又被赶回来,跟大家一起挖洞,边挖变唱——
(又开始唱歌)不等的夜晚啊,他偏偏到,什么啊,站到大门前。

沉默了很久之后。

佐山的声音:没错!就是这样啊!呵呵,嘿嘿嘿,哈哈!
人就是无可救药啊。
你对自己现在干的事
——你的身体在做这些事儿的时候,你的脑子却连自己正在干些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无可救药啊。人就是这么肤浅啊。

……那时候,被揍的浑身都是血,被当成猪一样的蔑视,成天想着会是今天是还是明天死
……但还是没死成……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也还没死掉。活下来了。跨过那道坎活下来了。
……但是,自己人已经废了。呵!我就是脑袋不灵光啊。

……那时候,在这里挖洞的时候,我啊、实际上重生了。变成全新的人了。
……对,就是重生了。可是我没发现。我就是白痴、废物。废物啊。

战争?打仗就没有好下场。我讨厌战争。很讨厌。
……可就在这世上,什么侵略战争啦、盗窃战争啦、战争犯罪……什么名头都有
……算了,因为实际上就是那样。随便去说吧。

可是,当我听了这些后,却像是被阉割了一样,彻底腐坏了。
……这是我最恨的战争——而且还不是自愿参战,是被硬卷进去的战争,
到头来却弄的好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感觉责任都在自己身上一样。
然后就觉得自己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跟妄想一样,是强迫观念。是狗屁知识分子们过剩的观念。
可恶,都是狗屁!全他妈是废话!哈哈,哈哈哈!
……没错,我为了否定战争,就连自己的生命都一起否定了。
……我当初,在这里做的那些事儿,那都不是战争。
我只不过是挖洞罢了,只不过在一个劲儿地,忘我地挖洞罢了。
……从来没想过杀敌。从来没想过做官。从来没想过能得到什么好处。
……可能是为了别人——对,到头来,我是在为了别人劳作啊,我当时就这样想的

……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献出去了,
我不停地吐血、吐血,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而已。
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是最宝贵的啊,佐山富夫!

不是吗?你的性命也好,那些痛苦的经历也罢,
都是无法替代的、最宝贵的东西啊!

这是,这就是,怎么说呢,唉!
……对,我就是个孬种。脑袋也不灵光。眼睛也看不清。
只知道心里想着战争是错的,是不好的,但其实屁都不懂,
究竟是哪里错了,究竟是哪里不好了,根本搞不清楚。
所以,虽然知道这么做很奇怪,却又敢站出来反对战争。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反而把自己卷了进去。

……真傻啊,真没用啊。
这种又傻又没用的孬种,竟然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作为一个日本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罪恶的话,那么我也应该有一人份的罪恶。这是当然的。

……但是,这样一来,获利的是谁?有哪个人是不弱小的吗?
……问题关键在于战争本身的最终目的是善还是恶。
但是会有人有这个权利来判断这点吗?
假使有一个人站在了这个位置上,那他就必须负担起全体的错误吗?他负担得起吗?

……哈哈,是神经衰弱。强迫观念。狗屁知识分子。蛆虫的良心病。都是混蛋!
……错的啊,是你明明有想法,却不敢清楚的大声的说出来。
你应该带着自己的想法,走到集体里去,然后想办法把它传播开,再想办法实施它,
但是你做不到,你只会傻乎乎的听老婆的话。这就是弱小。
我也是,大家都是,这个就是弱小啊。虽然这么说会让人不舒服,但是这就是事实。……(突然说不下去了,小声□□)唔……
为什么——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注意到呢?
那时候,我重生了啊。……明明重生了啊。
……该死的知识分子,他们坏的一塌糊涂,只知道相互怀疑,乳臭未干,胆小怕事,
太在意世间的目光,干什么都扭扭捏捏的,干什么都豁不出去,
好像只有钱才是有良心的,然后但凡遇到点事就只会一味地逃避

——那时候,那该死的知识分子死掉了,我啊,我就成为别人了。
在那场战争中,在这个洞里,我彻底改变了。
我终于懂得了这些道理,不用再像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一样,一直都傻乎乎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观念。这就是中观念啊。呵呵!……切!

傻得无可救药啊!呵呵! 还阳痿。没错,你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阳痿男啊!
没错啊,在你那里站不起来之前,你的观念就早已软弱无能了啊!
什么处罚,那才不算什么呢。废物!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佐山大笑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花冈的声音:你、你笑什么呢? 佐山君、喂!……你,你也疯了吗?

佐山的声音:哈哈,疯了,不也挺好吗?真是的,太傻了啊!彻头彻尾,从头顶到脚底——都是阳痿!

花冈的声音:……虽然我也不懂,但是这种歪理就让他去吧。你想太多了。

佐山的声音:真是的!哈哈!但是没办法啊。都已经这样了。但是这样也好啊!管他想太多还是想太少。

花冈的声音:这种歪理也救不了我们。

佐山的声音:就算不说歪理了也不会得救吧?

花冈的声音:……你这也是歪理。这算什么,观念吗?观念什么的,一旦被逼入绝境了,半点用都没有。

佐山的声音:所以。你现在说的不也是一种观念吗。……一样的,首先你说的老天爷,那也是观念。

花冈的声音:…你要这样就没完了。没完没了了。这个先不管,现在,我们,到底怎么样了?

佐山的声音:……活着啊,就这样活着。

花冈的声音:没有出口。再过段时间,肯定还会发生些什么,自己心里都清楚吧。

佐山的声音:就算是生活在外面,也照样找不到出口啊。

花冈的声音:所以你这个是歪理!也就是观念――

佐山的声音:是观念。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比没有要强。而且说不定还是个了不起的东西。
……现在不就是这样吗。你就这样彻彻底底的认输了,还哭着求老天爷。我也认怂了。
但是啊,我不需要老天爷。我到死为止,都会好好过下去的。
……当然,难受了我也会叫,寂寞了也会哭吧。
因为毕竟人受苦了寂寞了就会那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是老虎,死的时候也是会痛苦会寂寞的。这就是活物,是生命啊。
我们能靠老天爷或者其他的什么,把痛苦啊寂寞带走吗
——不,或许有人可以,那也好。反正我是不行。因为我根本就不信。

……没必要。因为有的就是有的,没的就是没的。
我不管我信不信,事实也不会改变。不是吗?……我啊,这样就够了。
能继续活下去的,直到真的不行为止。

也就是说,比起你,我才更强一点啊。
为什么?
因为,在我这里,有你所谓的观念在啊。
因为我就是该死的知识分子啊。哈哈、哈哈哈!

不是吗?我觉得,自己是该死的也好,什么都好,能做个知识分子很好。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注定会越来越傻,到最后,只能做个知识分子,再没别的出路了。

有一天——不管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或是第四次大战爆发,
还是发明了比原子弹强一千倍的武器,甚至因此地球被破坏,
能忍耐并且跨过这些,在哪里都能生存下去的,就只有该死的知识分子。

想要活下去,就只有成为知识分子这一条路。只能变聪明。
不对的是中途而废,也就是半吊子,
不过就算是半吊子也好,总之也是知识分子了。
虽然只到了中途就没有走下去了,但是好歹朝前走过了。

是啊……三十五年,——我这三十五年,认真、滑稽、犹豫不定。
但是我现在觉得,那真是好日子啊。
……活够本儿了啊。我活过了,现在,我现在能明确告诉你。我,活过了。

花冈的声音:……我说的是这之后的事。
佐山的声音:之后也会活下去。

花冈的声音:你果然很坚强啊。……我啊,一想到之后的事情,就受不了。还不如干脆——
佐山的声音:你还想上吊吗?

花冈的声音:……手枪里还剩着两三发子弹。……但是我连这也做不到。
佐山的声音:这样就够了。

花冈的声音:但是,吃的,也没了。……蜡烛,也只剩下一根多了。火柴,就剩你手上那点了还有五六根——

村子的声音:啊啊、挖进来了!挖进来了!挖进来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佐山与花冈的对话就终止了,周围变的一片寂静。

花冈的声音:……怎,怎么了?村子?

村子的声音:挖过来了!从外面挖进来了!听!能听到声音吧!

佐山的声音:诶?你说什么?

花冈的声音:挖、挖、挖进来――? 这是真的吗、村子? 

村子的声音:你听啊!咔呛!咔呛! 听到到吧!挖过来了啊!挖过来了!

村子说话的时候,花冈掏出了火柴,因为手止不住颤抖,第一根被浪费了。
啪的飞溅出火光,然后就这样熄灭了。

花冈划亮了第二根火柴,用火柴点亮了一旁的烛灯。
借着火柴的火光和烛灯的亮光,我们看清了洞穴的内部。

一个老剧本:胎内 [10] 哦豁有声音
credit: 煎蛋画师CHON

三个人的衣服都已经破烂不堪了,身体半裸着,沾满了泥污,看起来随时都要饿死的样子。

花冈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

佐山抬起头看向村子的方向,慢慢的坐起身来。

村子在烛光正中央,还是她之前倒下的地方,
她紧紧地贴在地面上,眼睛睁得像圆盘一样,闪着精光,听着地面传来的声响。

花冈:真、真的吗!这、这——

花冈也趴了下来,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
……佐山坐起来,诧异地盯着村子和花冈看。

村子:听到没!咚!咚!咚!好多人呢。咚咚!咚咚!挖过来了!听到了吧!

花冈:听不见!我听不见!……不,好像也有那么点意思——
(突然跳起来,身体虚弱的随时都能倒下,扒着地靠近村子)
哪里!在哪个角度?在哪里!喂!喂!(意识到能听到声音的似乎只有村子那里,于是紧紧贴到村子的脸边上)……恩?什么都听不见啊——

村子:……呵呵。

村子与花冈并脸对脸贴在地上,
村子用她散发着光芒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花冈,低声浅笑。
这是充满信心与快乐的微笑。她坚信能得救,她的耳朵确实听到了声音。

……同时佐山在一旁沉默着,把耳朵贴上墙壁。

花冈:……诶? 喂! 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

这时,村子把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与此同时。

花冈:听到了!听到了!啊,啊!挖过来了!挖过来了啊!挖过来了!

佐山:……(这时候把耳朵从墙上移开,趴下去贴到地面上去听)——听不见。

花冈:你到这里来听!听的很清楚——框呛,框呛,框呛!你过来听听!

佐山:但是你那里听得到的话,我这里应该也能听到啊。

花冈:(根本听不进佐山的话)哈哈!得救了!得救了得救了啊!哈哈!哇啊啊!

花冈突然又叫又跳,像发了疯了一样挥舞双手,在原地蹦来窜去,跳起舞来。
但是身体又是极度衰弱,瘦骨嶙峋,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就好像是夏天将死的蚊虫围着灯火飞扑一样。

……村子慢悠悠的起身,神情镇静自信,与之前完全不同,微笑地看着狂舞的花冈。

只有佐山还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哪怕一丝丝声响。

花冈:好啊!好呀!就靠你了啊!!快点来吧!快来啊!(摇摇晃晃地蹦跳着,消失在入口的黑暗里)

村子:呵呵呵。……(冷静下来,笑的像是个自娱自乐的孩子)

佐山:……(终于离开地面,抬起头)不对……你听到的其实是自己的心跳声吧?

村子:嘿嘿。……

村子微笑着对佐山点头。
但这并不表示她同意佐山的说法,
这是一种怜悯,是一种宽恕。
破烂的衣服胡乱垂在胸部与腰部周围,加上手部的动作,她看着和庙里的佛像一样,安静宽宏。

……佐山惊讶的看着这边。

……另一边,是大笑着刚从入口处小跑了一圈回来的花冈。

花冈:嘿嘿,哈哈,嘻嘻!

村子:还打不开吗?

花冈:啊,还不行。现在还打不开,但都是早晚的事了。嘻嘻!有救了,有救了,有救啦!(在原地来回晃荡,好像是太兴奋了根本安静不下来。)

村子: ……(看着他兴奋模样,眼里带着笑)但是,如果是警察的人,一出去就会被,你知道吧——?

花冈:什么呀,就算被抓了,也比死在这种鬼地方好一百倍!
哈哈,就算被关上那么两三年,唉,只要有钱,你懂吧——

花冈听到自己的话,突然沉默下来,双目放空好像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想通了似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起来,观察四周。

花冈:那啥,钱呢?放哪儿了?

不等村子回答,花冈突然跑向中央,也就是他之前睡觉的地方,在靠后侧墙壁的地面上四处摸索。

花冈:有了!嘿嘿!

花冈埋头在黑暗里,手上悉悉索索的,嘴里还一直嘟嘟囔囔个不停。

花冈:……他妈的!……这样的话……七万、八万……呵!十二、十三……唉,这个,嗯?

花冈双手发出像用爪子刨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手,看向这边。
视线与一直追看他动静的佐山相遇了,朝着狠狠地瞪回去。

花冈:……喂,你,佐山啊,不会是你拿的吧——?

佐山:……什么?

花冈:放这里的钱啊? 少了啊。(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这幅颐指气使的态度也好,看佐山的眼神也好,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快点,回答我啊?

佐山:……我不知道。

花冈:……(咧开嘴笑了一下。一幅厚颜无耻的样子)我刚开始,只给了你三万吧? 拿出来看看。……喂,拿出来吧。

佐山:我也不知道,随便扔哪里了……手上没有。

花冈:别磨磨蹭蹭的,拿出来。我记得拿了二十五捆来的——反正就这么大地方,随便找找马上就会知道了。……你拿了就拿了,快点交出来就行,也是为你好。

佐山:但是,没拿就是没拿――(呵呵一笑)

花冈:什么!……

花冈看似晃晃悠悠的样子,速度却非常快。他迅速靠近佐山,立马就是一巴掌招呼上去。

花冈:混蛋!他妈的!有什么好笑的!
首先,别再给我说什么不知道!
你们这帮靠吃我们喂食饲料过活的狗腿子。

怎么,你刚刚,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你比我强?
呵呵,……虽然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但是这样的话,就,呵呵

……你以为,像你这种站不住脚的小歪理能说得通吗?
该死的时候你就得死。
想要活下去,就是要相互厮打,相互设计,相互陷害,
在这个世上,只有吸着别人的血才能过活。

……你呢,刚说什么了,啊? 因为有些歪理就比我强了?
呵!那你就反抗给我看看啊!

花冈越说越气愤,对佐山的厌恶感越来越强,殴打佐山的力道也是越来越狠,头、脸、肩膀,一处都没放过。

佐山:你,你怎么,能这样――(被打到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打)

花冈:你刚还说了什么?啊? 还说想要这个女人(用下巴指了指村子的方向)给你生孩子?

村子:诶? 真这么说了?

花冈:真的。怎么,想了了他的心愿吗?呵!说话也不用脑子想想,你这个阳痿!

花冈突然飞起一脚,踢上佐山的肩膀。佐山被踢得倒在地面上干呕起来。根本起不了身。

花冈:怎么样?哈哈哈!(虽然精神是恢复了,但是毕竟身体还是太衰弱了,到底还是喘不上气了,哈哈地喘着,朝村子走去)唔哇……这,真是个,不知道好歹的,臭小子!

村子:……你怎么了,还有,什么生孩子?

花冈:没事。没什么,就是这个流氓的胡言乱语——

村子:但是,这次我,认真的考虑过了。真的!不开玩笑。
这次我要回东京,我不想再这样不负责任的过日子了,我也想要正经的生活。

我仔细想过了,可能这次真的就死在这里了,我可能真的就这么完了。
——但是,就算是早晚会死,我也不想死的这么悲哀
——我连稍微普通点的生活都没体验过——

花冈:嘻嘻!多了不起的想法啊。话是这么说,但是等你回到东京,到头来啊,还不是跟以前一样?

那样就好了,那样就够了。
受苦的时候就求神,求了神,度过了难关,就又去投靠恶魔了。
这世上的人啊,他们的欲望永远没有尽头。就算过几千几万年都一样。

比起这些,我说你回东京了,就跟木户彻底断了关系吧,分手费我出。
我还会继续对你好。嘿嘿!唔,口渴死了。(向水坑走去。但是中途停下来)

花冈:对了,好、好。……(说着,晃晃悠悠地回到原先的地方,掀开铺在地上被自己当地毯用的西装上衣,刨开衣服下面的岩石烂泥,从底下挖出一瓶威士忌,拿出来)呼呼,看看,我这里啊,还有一瓶呢!(对着火,照着瓶子看)到现在也,差不多该拿出来了,用这个来让我打起点精神——

村子:咦?你还有吗!

花冈:嘻嘻!(拿掉瓶塞,咣当灌下一口后,边咳嗽变说) 唔咳!咳咳,对,一刻都不能大意啊。咳,其实,咳,我老早就藏起来了。想着万一有个什么,就能拿出来了。

村子:但是,你都到这个地步了,差点都要死了——你、都明明虚弱成那样了,亏你能忍到现在——

花冈:所以跟你说,人的欲望是没底线的啊。我就是这么个硬骨头的男人啊。哈哈,就算一定要死,也不会给你死的那么容易的。

村子:但,但是你,连老天爷都说出来了——

花冈:老天爷什么的,都是瞎说的。就是个赌啊。在这种生死关头,也只能求神拜佛了。只有老天知道我会怎么死啊。(喝)

村子:但是,还有没有有没有的,我明明都问过你那么多次了――还有,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藏起来的?

花冈:什么时候都没差吧。我不也是一直忍着没喝吗。算了,反正现在快没事了,怎么样,喝吗?

村子:快给我喝点啦!我嗓子都快冒烟了――

花冈:(慢慢靠近村子)好好,我就是个这么大度的男人。你现在知道了吧? 嗯? 所以说,你这次回了东京,要好好听我的话。(把瓶递给村子)别倒了啊。总算熬过去了。终于熬过去了,好不容易要从这里出去了,不打起点精神来可不行啊。

村子:……(仰起脖子喝威士忌)唔嗯!唔!(咳嗽)

花冈:差不多够了。

村子:再喝一口。就一口。

花冈:喝太多了可是会出事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吧。

花冈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让村子再喝了一口,取回瓶后,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塞上了瓶塞。

佐山:……(从刚才就一直抬着头,看着他们俩,越来越难以忍耐了)给我也——也给我喝点——

花冈:……嗯?

佐山:也给我、喝一点吧――
花冈:你说这个? 呵呵,你啊,你就去喝那边的水吧。

佐山:别这样啊――(爬起来)别这么说嘛……求你了。
花冈:不,这是我的。

佐山:求你了! 我快死了――
花冈:你死不掉的,都到这时候了。不久就能出去了。哈哈、你就忍着吧。

佐山:救救我吧!花冈先生!

村子:你就稍微给他喝一点吧?

花冈:对不住了! 这混蛋,刚刚说了什么?比我强多了? 呵呵,要是真厉害,就自己来抢啊!

佐山:你说的都对,我求你了――(双手贴着地,给花冈磕头)

花冈:哈哈哈!嘻嘻! 没错!我就是这里的王!是主导!这样的话,你就去那里像狗一样撒个尿给我看看啊! 汪一声来听听啊! 做了我就给你喝!

佐山:我求你了!
花冈:求我?你这畜生! 吃屎去吧!

佐山:……不行吗?
花冈:不行吗? 不行吗是什么意思,混账东西! 是啊!不行啊!给你喝还不如喂猪呢!

佐山:……(看着花冈说完,干脆的站起来,脚步不怎么稳,慢慢的朝着花冈走去)

花冈:你,你,你干什么? 混账――(嘴上这么说着,却别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佐山的气势吓到,退后了三四步)

佐山:我求你了,就一口――(逼上前)
花冈:你,你想干什么?!(拿瓶的左手快速的藏到身后,同时突然右手一拳打向佐山的头,打完又后退三四步)

佐山:给我喝——(被揍了也不退缩,向着花冈逼过去)

花冈:混蛋!(再次抬起右手,可不管他怎么打,佐山也还是一幅不退缩的样子,花冈忍不住摇晃着向后连退了十来步,一直退到右手边的墙壁为止)……还要来吗?你这混账东西!来啊!我搞死你!上啊!(大叫)

村子:别这样!会出人命的——

花冈的右手里握着手枪,闪闪发着黑光。

村子:你快住手!佐山你也是——

佐山: ……(虽然看到了,但是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危险一样,跟在梦游一样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朝着花冈走去)

花冈:嘁!……(对准佐山,打开枪的保险,发出喀锵的一声,没有发射)

村子:住手!快住手!

与此同时,“砰!砰!”连续发出两声枪响,在洞里产生巨大的回响。
一颗子弹打到了岩壁上,发出“嘡!”的一声响。

佐山: 唔!

佐山低吟一声停下不动了,看着花冈。

花冈以为自己命中了,等着佐山倒下去,手上还是抓着枪,眼睛瞪得都快脱框了。

村子举着双手彻底吓懵了。

花冈:子弹,还没打完呢!再来啊!

佐山:……

佐山眼睛继续盯着花冈,手伸进右边的口袋里,拿出一把军刀,慢慢地现出刀刃。明晃晃的刀刃前端,斜斜的有些缺口。
佐山用右手反手持刀,刀刃向前,再一次慢慢地超花冈靠近。

村子:住手吧!住手!
花冈:你! 他妈!

“砰” 又打了一枪。
同时,佐山横向挥舞右手中拿着的军刀。
只听花冈大叫一声,死死抓住佐山。

佐山:你这畜生!!

花冈:你! 你他妈! 才、畜生! 

两人缠斗在一起。
又听到一声枪响。

村子:(语速非常快)我们,我们已经得救了,马上就能出去了啊。这、快住手!住手啊!啊!

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花冈跟佐山同时摔倒地上,喊叫着扭打在一起时。

村子想走过去,却又停下了,走到了中央放烛灯的地方,移动了烛灯,光照向两个人的方向。
光线中,分不清两人是谁在上谁在下,只知道两人身体已经衰弱到极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洞里只有扭打发出的沉闷声响和两人的低吼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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