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0.05.31 , 14:09

故事投稿:《通灵术》

六、绝狱

原来这是一把八卦锁,也是一条密道的开关。我的心砰砰直跳,既害怕又好奇。慢慢向里看去,这是一个通往地下的密道,下面墙壁上点着一盏油灯,发出淡黄色光芒。

我一咬牙走了进去,走了约莫二丈的阶梯才到平地,说是平地,却仍然一路向下倾斜,闻起来都是潮湿的泥土味道,沿途壁上挂着油灯,微微发亮,走出数十丈后,地道转了几个弯,油灯逐渐变少,似乎空气稀薄,灭了几盏。又走了一段距离,前面是一扇铁门,上面挂着一把锁。我借着灯光凑近一看,又是一把八卦锁,同样打乱了方位。我一一对上,听八卦锁转动的声音生涩窒滞,该是生了不少铁锈。按住铁门用力一推,叽叽格格一阵响,不知道多少年没打开过了。

我从墙壁上取下一盏油灯,走了进去,闻到一股霉味混着恶臭,提灯照了一圈,这间屋子不是很大,墙上挂着两条粗大的铁链,再往下看去,铁链连着一个人,头发直垂到脖子,看不到脸,在黑暗中如鬼魅一般。我不禁大叫一声,腿脚发软,油灯一晃,差点灭了。

那人一动没动。我小心问道,你是人是鬼。慢慢看去,那人衣衫破烂不堪,如山中野人,戴着手铐足镣,两条铁链从上方墙壁垂下,穿过那人胸膛,似乎透过了琵琶骨。

正犹疑间,那人突然说话,是人,也是鬼。

我说,能说话就不是鬼。你怎么被囚在这里,是梅姑关的你?

那人没有回答,抬起头,露出锐利的双眼,反倒问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瞒着云海下了地牢?

原来这里是地牢,只是不知这人是谁,犯了什么大罪,竟然被关在这里,暗无天日,简直生不如死。

我说,何止瞒了云海,梅山人都不知道。

那人嘿了一声说,小朋友倒有意思,你可知我是谁?

我说,我这是第一天上梅山,而且是偷偷溜进来,怎么知道你是谁。

那人笑笑说,我的名字,你或许听过,我是云停。

我啊了一声说,你果然是鬼。

说完才发觉问题,我脸皮发热,我说,不是,我是说云停三年前就被梅姑处死了,天下皆知,你怎么能是他。

那人说,我被梅姑囚禁在此,跟死也差不多少。

我说,我听云海曾说,因为你用了梅山的禁技,叫什么金针暗渡,才被梅姑处死。

那人昂起头,眼睛在黑暗中愈发明亮,脸色温和,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他说,云海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长进。他们的话你信吗?

我说,他们说你死了,但是现在你就在我面前活着,可见梅姑和云海果然一直在骗我们。

他沉默了一会说,你们发现了什么?

我说,你真是云停?

那人说,不错,如果不是我,谁又有资格被困在这幽冥绝狱。只因三年前我发现了梅姑最大的秘密,才被囚禁在此。

我心神微微一动,感觉有个惊天大秘密就要在这地底浮出水面。

我说,咱们可以交换秘密。

云停说,可以。

于是我把图南讲过两次的推想,一点点告诉了云停。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既然曾经是梅姑的大弟子,现在又反目成仇,那他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或许有所帮助,再者,他人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云停听我说完长叹一声,他说,没想到梅原还有这等人物。

我说,该你了,梅姑有什么秘密?

云停说,这个秘密,关乎梅原人的衰老。

我吃了一惊,我说,难道这病真的不是天生,而是有人暗中搞鬼?

云停说,不错。

我霎时间不由得全身毛发皆竖,既为千千万万因衰老而死的梅原人痛惜,却又心里充满了希望。

云停又说,你那叫图南的朋友猜得不错,梅应章确实真有其人,咱们都是他的寻丹大军繁衍的后代,至于当初发现的长生不老仙丹,不是别的,就是通灵术。这通灵术已参天道,能对话龙虎猛兽、鸡鸭牛羊,也能窥探天堂地府,练到最高境界就能借命,所谓借命,就是吸食他人精气,让自己永葆青春,被吸食精气的人,就只能渐渐衰老,勉强撑住一二十年,最后也得丢了小命。所以那通灵日,不是梅原人救命的日子,那是梅姑吸食精气,给自己续命的日子。

我听到此处早已泪落如雨,心中枉自百转千回却吐不出一个字来。梅姑果然向所有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我想了想父母老去的样子,想了想图南最爱的女人离他而去,想了想梅原无数的人只在人世间走过三四十年。云停说的话声音不大,但我每听到一个字,心都被撕裂一分,那般痛苦生平未有。

云停接着说,梅应章为了修炼通灵术,让自己长生不老,寻找多年,终于找到梅原这个地方,这里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就在南面的森林,为了藏住所有秘密,他先造梅山城,又在森林里布下八卦大阵,凡人不懂,必然走不出森林,梅原所有人就都成了他豢养的猎物,一代又一代人给他提供精气。

我说,那梅应章现在何处。

云停说,通灵术能吸食别人精气,增长自己寿命,但那精气始终是外来之物,来自无数不同的人,混合在一起,无法和谐,日积月久之后,寿命虽然有所增长,那些精气也会突然反噬,吸来的精气越多,反噬越是凶猛。活得更久不假,终究也逃脱不了被精气反噬致死的命运,梅应章或许活了两三百年,最后精气反噬而亡。。

我说,你和云海都会通灵术,也吸食过别人精气?

云停说,我们学的只是皮毛,更高深的修炼方法在梅姑那里,她不外传,谁也不知。我当年在书房发现一些记载梅山历史的书,里面就说到这些,我便偷偷记了下来。没想到被梅姑发觉,不仅囚禁了我,还把那些书和笔记全都烧掉了。

我说,你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梅姑为何不干脆杀了你,只是囚禁,她不怕养虎为患吗?还是说她念在师徒一场,饶你一命。

云停说,嘿,师徒一场,说得好听,你知道她怎么对付我的吗?她在我身上用的就是那个梅山禁技,金针暗渡。云停说到这,声音变得尖厉可怖,显然愤怒至极。

我说,金针暗渡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停说,梅山有一种蛇,名为金寒蛇,蛇无毒,性怕冷,只要外在的温度低下去,这些蛇就找暖和的东西钻。梅应章依此发明了一种酷刑,就是把犯人和金寒蛇一起放在冰窟里。

云停说到这突然住了口,周遭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许多。

我隐隐明白了这是一种怎样的酷刑。

云停接着说,金寒蛇百米之内对热气的感知异常清晰,它们畏惧冰块,厌弃低温,只好往犯人身体里钻,这个刑罚就叫金针暗渡。

我听得身体一阵哆嗦。

云停说,说到底,她不杀我,反而对我用刑,是想逼我告诉她破解反噬的秘法。可惜,嘿嘿!

我顿时来了兴趣,我说,你都无法吸食别人精气,又怎么能破解精气的反噬。

云停没有直接回答我,他说,你知道怎么学习通灵术吗?

我说,当然是梅姑传授。

说完我突然想到云海曾经说的话,我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妖灵转世,难不成你是?

云停说,不错,我的前世就是一条妖蛇。

我说,昨天通灵日,梅姑又收了一名弟子,就是图南,而且,图南似乎也会通灵术,难不成他也是妖灵转世?

云停说,你去问他,一问便知。

我说,他怎么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妖灵转世?

云停说,是不是,他自己会知道。

我想也是这样。其实不管图南是不是妖灵转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跟我们站在一起。想通此节,心情无比舒畅。

云停说,通灵术来自灵蛇山,那里的蛇天生就能融合不同的精气,梅姑留我不杀,就是想让我交出破解精气反噬的法子,嘿嘿,我要真交了出去,还能活到现在么?她已经害过那么多人,我就是死十次,也不会让她得逞。

我说,这么说,图南可能会有危险。云停前辈,我和图南他们正在准备通过森林,逃离梅原,还要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

云停说,梅姑选择收你那朋友为徒,或许早就知道了他真实的身份,你们要早做打算。森林里有个大阵,你既然能偷偷打开地牢的八卦锁,想必对付此阵也没什么问题,不过阵里有些变化需要注意。

于是,云停大师将那些变化详细说了一遍,我在心里默默记下。

云停说,要对付阵中的蛇潮也不算难事,只需演奏一曲,以应声除蛇,所谓应声,就是音域相合,拨弄一根琴弦,另外一张琴也会随之颤动,甚至敲动大鼓,远方的山石也会崩塌,玄妙异常,因此凭借乐声就能杀人。我这里有支应声的乐谱,你留着备用。

云停把支乐谱一字一字念给我听:挞彼殷武,奋伐荆楚。罙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维女荆楚,居国南乡。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

念完乐谱他又说,蛇怕火,我再教你一招控火术,虽然不如通灵术神通广大,但无形之中引火为剑,布下火网还是不在话下。

我跟着云停学了几句口诀和运气的法门。

记完这些,我说,云停前辈,我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现在必须要走,不过等我们出去那天,我会来切断铁链救你出去。

云停说,我的琵琶骨已经被穿,早已经是个废人,出不出去都不重要。你去吧,早点出去,既然通灵日那天梅姑已经施展了通灵术,你们不走就全都得慢慢衰老,但只要能离开梅原,这里的禁制便失去了作用,你们就能慢慢恢复正常。

我跪下来朝着云停拜了几拜,回头沿着原路向上走去。

七、金针暗度

回到城墙边上,外面已经没有了吵闹声,也没有绳子。正当我焦急的时候,图南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他扔给我一套护卫的衣服说,穿上。我来不及问,慌忙将衣服穿上,跟他上马出了城门。这中间有几次被梅山的护卫拦下,都被图南拿出令牌挡了回去。

一路急奔,我们回到四排梅那里。众人都在,只是很多人身上都负了伤,小旋风左手用白布裹着,大牛胳膊上两刀伤口开着,已经不再流血,其他人也是躺的躺,坐的坐,受伤的不计其数,一脸萎靡。

我说,大家这是怎么回事,跟梅山人打了起来?

图南说,梅山人没见过这阵仗,自然心里畏惧,一怕,下手就重。咱们这些人又都有血性,干起来再所难免。这先不提,说说你的收获。

我理了理思绪,告诉大家阵法已经记住,而且知道怎么破解,又慢慢把云停说的那些秘密一一道来,众人听得火冒三丈,又纷纷落下热泪,情绪高涨,更有人立马要上梅山生吃了梅姑,被图南拦下。

图南说,大家稍安勿躁,现下的任务是先通过森林,等到了外面摸清状况,我们再回来报仇不迟。我叫出来小牧童,把乐谱背给她听,我说,这是咱们破蛇潮的一支曲子,到时候你来演奏。

小牧童想了一阵说,这好像不是乐谱。

我说,怎么会,你再想想。

小牧童又沉思下去,不一会她说,也可能是我见识太短,等我回去慢慢摸索。

那天晚上我沉沉睡去,梦里的太阳又大又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翻了个身,朦胧之中看到一个漆黑的人脸。

我吓得睁开眼睛,原来是图南,他说,起来别睡了,跟我走。

我说,你又搞什么。

他没说话转身往外走,我跟上去。

门外拴着那匹马,图南解开绳子,跳上马,伸手把我拉了上去。两腿用力一夹,马嘶鸣一叫,箭步上前,飞奔起来,耳边呼呼风声。马跑了一阵,我发现是通往森林的路。

我说,咱们去哪。

图南说,回家。

我说,时辰还没到,其他人呢?

图南说,没有,只有你我。

我脑袋一懵,说,什么意思,只有咱俩出去?

图南没有说话。

我说,你放我下来。

图南手一勒,马停了脚步。

我说,不带其他人走?

图南说,人多的话会惊动梅姑,到时候谁也走不了。

我说,你疯了。

图南说,你还记得约法三章吗?第二条,回家是第一要务,不能被你我之外任何人耽误。

我说,当然记得,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没有他们,我又怎么能轻易进入书房,又怎么能找到云停,获得破解八卦阵的方法。再说,约法三章第一条,回家的事只有你我知道,你不还是都告诉了他们。你到现在反而要扔下他们不管,就不怕天谴?

图南说,不是扔下不管,今天大闹梅山,现在梅姑对我已经有了怀疑,恐怕事情有变,咱们先出去,等摸清楚情况再回来救其他的人。

我说,到时候你还会回来吗?

图南默声不语。

我心下一阵难过,我说,在你眼里,他们都是你利用的工具,是不是?就连我,也是因为能多记一些东西你才找上我,是不是?

图南说,是,一开始我确实是想利用你,但是后来我把你当朋友。

我说,既然当我是朋友,那就听我一次,带上他们一起走。

图南说,你不懂,通灵术太过强大,那么多人一起,梅姑肯定能发现,咱们一个人都走不了。

突然从森林那边传来一句话,现在也走不了。

那声音语调温软,轻而不散,自远处传来,又向森林深处传去,回音沉沉不绝,激荡不已,真如凤鸣九天,鹤啸山林一般。

我借着月光定睛看去,不计其数的护卫兵突然出现,一眼望不到边,好像潮水一样,眼看就要把我们吞没。很快人群分开,梅姑从中缓缓走来。梅姑还是原来的装束,只是脸上多了点情绪,漾着淡淡的笑。云海就在她身后,手里仍然扶着那支铁杖。梅山大军停在面前,梅姑上前一步,护卫兵手里的长枪齐齐指着我和图南。

梅姑说,好徒儿,你这是要去哪?

我从背后偷偷向图南看去,他虽然神气镇定,怕是心中慌乱,在急想对策。

图南说,听说这森林寻常人进不得,我就是来探探情况。

梅姑说,是吗?我怎么听说你怀疑为师骗了大家呢。

图南笑说,我们小孩儿在一块就是瞎胡闹,没头没脑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梅姑也笑说,带着几千人到梅山城前去闹,也是小孩子玩的把戏?

图南说,嗨,大家还不是羡慕梅山的本事,谁不崇拜师傅您呢,都想沾一点光。

梅姑脸色一沉,冷冷说道,那书房呢?不经我同意,擅自遣人偷入书房,你想造反?

图南笑笑没有说话。

梅姑说,本来以为你会把全部家当都带上,谁知道就你们俩,这倒省了我一番手脚。云海,带他们回去。说完,梅姑带着护卫兵回头便走。

图南说,师兄,你说,是你快,还是我这马快?

云海走上来说,师弟,不要做无畏的反抗,你们俩早已被我下了蛊,跑不了的。

见我们满脸生疑,他又说,那天你俩找到我,当时看你中了蛇毒,我便留了心,这青蛇哪里是普通人能遭遇到的,你既然见过蛇,那就是进了森林,而且还能活着出来,一定大有来头,通灵术神通广大,要解掉蛇毒轻而易举,又何必再让你服用什么其他药物。他又转头对我说道,何况你都没有中毒,我又为何让你也吃了药。

云海手里的铁杖一震,体内的药蛊似乎就生了效。也是在昏迷的刹那间,我才想到,我和图南不知不觉早就都违背了约法三章第三条,无论何时,不能相信梅山人。

我醒来时手脚都被缚着,身子吊在梁上,嘴里塞着一块木头,怎么都说不了话。图南就在我旁边,一样的遭遇。我缓过神来,打量着这间屋子,除了我和图南之外,墙边还垒着一堆一人高的冰块,整个屋子沁着一股清凉。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梅姑提着一只竹笼进来,旁边跟着云海。

梅姑说,这屋子不会感到很热吧,好徒儿。然后让云海拿掉了图南嘴里的木头。

图南说,这是哪里?他没有问梅姑为何把我们吊在这里,没有问抓了人要干什么,也没有怒斥梅姑这个拿别人生命换取自己长生不老的蛇蝎女人。就像梅姑那句问候,普通的一天当中,很普通的一句话。

梅姑说,当然是梅山。这里是梅山最幽静的一处地方,外面就种着大片的竹子,青翠修长,绿意盎然,还有无数花卉,红的紫的粉的黄的,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你昏迷的时候没能看到,景观很是别致,还有大大小小的山石雕像,都是历代梅山的能工巧匠亲手雕琢,栩栩如生,一座座摆在那里,走在附近就跟迷宫一样。

图南说,我虽然拜了师,上了梅山,却还没仔细看过梅山的景色。

梅姑说,那就不能不说是个遗憾了。梅山还有许多景致,身处其中,有时候会让人感到格外孤独,有时候又会产生亲近感,你觉得是在和他们沟通,心灵上试着相同,精神上试着相合,但其实都没有,它只是让你变得更加清醒,更能看清自己,明白自身和世界的牵扯,你也会明白,这就是最美的东西。

图南说,很美妙的体验,只是花花草草的,总有凋落的一天。

梅姑说,所以我要找到保护它们的方法,让这美,永不凋零。

图南说,师傅那么大本事,难道还没有找到吗。

梅姑说,夺天造化,岂是那么容易的,不过为师已有了眉目,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图南说,师傅高看了,我对这些一窍不通,爱莫能助。

梅姑说,那不尽然,只要有心,蚍蜉也能撼树,何况你的前世还是一条很有灵性的蛇呢。

我听得浑身大震,图南果然是妖灵转世。

图南说,又是蚍蜉又是蛇的,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

梅姑笑笑说,好徒儿倒是执着,等会你如果还能如此镇定,那才是个人物。说着,梅姑将竹笼打开,里面倏地窜出一条金色的蛇,盘住了梅姑的胳膊,弯弯曲曲,吐着红色的信子。

我通身冰凉,这应该就是云停所说的金寒蛇,难道梅姑要对图南施金针暗渡的刑?

云海走过去,松了一截绳索,图南摔倒在地。

云海说,师弟,得罪了。又把图南身上的衣服撕掉,只留下一条短裤。

梅姑说,你只要说出如何让不同的精气相融,咱们就还是师徒,我还会教你通灵术全部的神通,梅山上下所有人都可以让你调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若不然,我这金寒蛇最喜钻人的身体,你就得尝尝这蛇噬之苦了。

图南说,嘿,怕只怕,一条蛇钻得不够舒服。

梅姑说,我原本是想着咱们师徒能齐力同心,云海跟我提过多次,说你心性难驯,须及早决断,但我始终没有动手,就是念在你和梅山的这一点渊源。说起来,当初先祖最先发现通灵术的地方,就是在你们蛇巢。千年的羁绊,可不简单呐!可今天,你们就要自相残杀了,唉,荒谬!

梅姑弯腰将金寒蛇放在地上,说,为师一天得不到答案,你便一天得不到解脱。说完,云海又把木头塞到图南嘴里,然后和梅姑一起出了屋子,关上房门,上了锁。

墙边的冰块已经融化一些,屋内的温度陡然下降,那条蛇似乎冷得哆嗦,慢慢游过来。

虽然我俩同在一个屋子,但我吊在梁上,图南脱光躺在地下,金寒蛇又离图南更近,它就算再不通人性,也不会舍近求远,一定会先钻到图南身子里。

距离越来越近,我没有被蛇钻过身体,也明白那种痛苦绝非人力能挡,不管图南是人是妖,不管他之前是不是为了自己,要放弃梅原数千之众,至少他让我,让其他梅原人,知道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我要想办法救他。

我胳膊上使劲,那绳索绑得太紧,不动分毫。双脚被缠在一起,试了试,动弹不得。身子左右晃动,似乎不起一点作用,越用力感觉绑得越紧。正焦急间,忽然发现图南正瞧着我,如同刚认识那段时间,眼神灵动,带着狡黠,却无比亲近,那个张扬少年似乎又回来了,尽管我们面前正遭遇着有生以来最大的麻烦。也许那时充满了希望的日子诱惑力太大,也许在我心里就从来没有埋怨过图南,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一种无可名状的悲痛涌了上来,我在心里大喊一声,控火术。

一道火槛出现在金寒蛇面前,挡住了来路,火势很猛,有半尺多高,那条蛇虽然喜暖,但对火焰仍很惧怕,想冲过火去,又不敢动,于是在火槛面前原地打转,停止了前进。但这火只燃烧一小会儿,就已经灭了。地面刚刚烧过,余温仍旧很暖,那蛇有些贪恋,便稍作停留,也只片刻,就又昂起头颅,朝着图南爬去。

我全身燥热,汗水伴着泪水涔涔而下。

金寒蛇从图南的肚脐开始钻。图南身体抖了起来,呼吸声渐渐变粗,脸色变得蜡黄透青。蛇钻进去一小半,图南的脸变得惨白如雪,两眼似闭非闭,面上似笑非笑,俊俏的面孔不见了,五官挤在一起,诡谲可怖,没有了人样。蛇钻了一半,图南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呜声,叫声并不清晰,更不高亢,却似乎淹没了梅原所有的声音。

在我绝望的时候,一支羽箭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穿透我身子上方的那根绳,我从梁上掉下,摔倒在地。我心里明白,这是张摇他们到了。

房门被撞开,大牛闯了进来,他用刀割断我和图南身上的绳索,去掉嘴里的木头,我说,图南肚里有条蛇,救人要快。

大牛抓住蛇的尾巴,从图南身体里慢慢拽了出来。图南哀嚎一声,晕了过去。大牛把我抗在肩上,抱起图南,向外冲了出去。

我看到小旋风和云海斗在一起,梅原其他人和梅山的护卫打得有来有回。张摇在远处张弓射箭,每一抬手,就有一名梅山护卫倒下去。人都在,只是没有看到梅姑的影子。

大牛大喊一声,得手,撤。

蓝衣少年在前面开路,大牛一脚一个,把冲过来的护卫踢倒。小旋风也脱离战斗,护着大牛向外走。

云海大喊一声,别放他们走了。身子一晃,已经到了面前。

小旋风从侧面暴起,直取云海后背,云海铁杖一格,轻易破了一招。张摇转头一箭射去,和小旋风合斗云海一人。

小旋风喊道,别管我,你们先走。

云海哼了一声,手里突然亮出一把匕首,削向小旋风脖子,小旋风躲闪不及,只好左手伸出去挡,四根手指立时被削飞,他眉也没皱,右腿扫了过去,云海鬼魅般一退,铁杖伸出,点在小旋风胸口,小旋风闷哼一声,吐了一口黑血。

云海趁机又要补上一杖,张摇连射三箭,先挡铁杖,再射右脚,最后一箭直指左眼。云海忌惮对眼穿绝技,只得稳住身形,就这么一缓,大牛已经驼着我们脱离了战场。

我们一伙人退到四排梅那里,图南早已昏死过去,肚上的伤口已经被血凝固住,看着可怖。人群里出来一个少年,他把图南从头到尾摸了一遍,示意大家他的伤势无碍,图南这会儿应该是睡着了。大家一圈圈坐下,既是休憩,也都注视着图南,尽管知道他已无性命之忧,却仍似乎怕他一口气直接咽没了。

渐渐地,四周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没发出一点声响,连风声都停了,只听见图南沉重的呼吸声,带点悲苦,又带点凝重。

过了良久,我问大牛,你们怎么知道我俩被抓了。

大牛说,图南大师之前吩咐过,要派人盯着梅山的动静,昨晚放哨的兄弟看到云海抓到两个俘虏,看那模样很像你们俩。我们不敢耽搁,一排查,果然是你俩丢了。于是我们带了一些好手,偷偷去了梅山救人。

我心里既感激又羞愧,图南还想着丢下梅原人,与我一起私逃,却不知他们竟都是这样一片心意。

过了有一阵,图南醒了,发了一会呆,似乎在脑海里要将刚刚发生的事慢慢理清晰。

我趁机把获救的事情告诉了他,语气带点讽刺。

图南艰难地站起身,弯腰说道,今天各位把我救出来,我以后就不再是图南。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只觉得图南像突然衰老了一样,声音既庄重又微弱,凄惨得让人难过。

大牛说,梅山人似乎马上就大军压过来,咱们得早点进森林。

图南说,没错。不过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办。

他深吸了几口气说,我要去救云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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