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真菌肆虐全球，感染者激增，现有药物难以应对，医疗体系严重缺乏准备。

血液凝结得像黑色香肠，脚癣竟能通过性传播，还有些真菌感染进入血液后，现有药物根本无效。帝国理工学院伦敦分校的感染病与医学真菌学教授 Darius Armstrong-James 每天都在与这些病例打交道。

他说，全球大约三分之一的人体内，都存在某种真菌感染。大多数是皮肤、黏膜或阴道念珠菌感染，还有脚癣这类虽然不致命但越来越难治的真菌。

更致命的品种也在悄然扩散。每年，侵袭性真菌感染夺走约250万人的生命，这一数字是结核病死亡人数的两倍。

世界卫生组织(WHO)本周发出严峻警告：全世界对真菌感染的防备极度不足。诊断工具匮乏，治疗方案有限，加上缺乏有效监测，这一切都迫切需要科研力量来改变现状。

但这个问题究竟有多严重？

WHO 针对日益严峻的公共卫生威胁，专门列出了一份“真菌优先病原体名单”。这份名单读起来令人忍不住抓痒。

位居榜首的是“关键优先”真菌，它们的致死率高达88%。在新冠疫情期间，名为“黑真菌”的毛霉菌病引发了全球关注，印度当时报告了5.1万例病例。这种真菌能让感染部位的组织变成黑色坏死。

Armstrong-James 教授对《每日电讯报》形容，这种真菌常常通过鼻腔侵入，接着扩散至眼睛，沿着视神经进入脑干，最终致命。他说：“我们必须给病人用上所有最强效的药物，清除所有受感染的组织，但这通常意味着要进行大范围手术，甚至包括面部和半个大脑的切除。”

有些病人需要切除的坏死组织多到无法进行手术，他们往往在数日内死亡。

然而，令人讽刺的是，导致毛霉菌病的毛霉科真菌，居然没有被 WHO 列为“关键优先”。

目前，被 WHO 列为“关键优先”的侵袭性真菌共有四种，它们的隐秘孢子甚至在英国也能找到踪迹。其中一种是“Candida albicans”。伯明翰大学抗真菌免疫学副教授 Rebecca Drummond 介绍说，这种真菌大约存在于一半人的肠道中。还有一种是 Aspergillus，它的孢子在空气中无处不在。

实际上，我们每天吸入的 Aspergillus 孢子数量在100到1000个之间。甚至你家面包上发的霉，也可能含有导致毛霉菌病的毛霉真菌。

如果这些真菌这么普遍，为什么我们几乎听不到它们的消息？科学家们解释说，因为真菌感染的高风险人群，主要是免疫力低下的人。例如 HIV 患者或者正在接受化疗的病人。

Armstrong-James 教授说：“大部分真菌感染都会袭击那些本身就有基础疾病的人。他们的免疫系统薄弱，或者肺部本身有问题。正因为如此，这些感染不会像病毒或细菌那样进入大众的日常认知。”

随着医学进步，尤其是化疗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多癌症患者得以长期存活，但与此同时，也有更多免疫力受损的人群暴露在致命孢子的威胁之下。

Grace，66岁，长期患有严重哮喘。十多年前，她被诊断为慢性肺曲霉菌病(CPA)和过敏性支气管肺曲霉菌病。这两种病都是由致命的 Aspergillus fumigatus 真菌引起的，正是 WHO 优先关注的病原体之一。

她回忆说：“我常让孩子们帮我拍背，好让那些痰松动一点。我自己则趴在垫子上，头朝下，试着借助重力缓解。”

正是这种真菌，让她的肺部布满了疤痕，咳嗽得越来越厉害，甚至经常咳出血来。她说：“有一次，我咳出血后昏倒了，几乎死在地板上。”

对 Grace 来说，这种真菌感染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她说：“我能明显感受到疾病在一点点蚕食我的肺。”医生告诉她，如果治疗不及时，她的肺部将会“慢慢被真菌填满”。

随着气候变化和抗药性不断上升，这样的病例可能会越来越多。Armstrong-James 教授警告说：“环境变化正在使这些真菌变得更具侵袭性。”

同时，抗真菌药物的效果正在减弱。

人类用于农业防霉的杀菌剂，实际上和治疗肺曲霉菌感染使用的药物相同。结果就是，真菌在农田里逐渐产生抗药性，然后通过风传播到人类肺部。

Grace 接受的治疗方案，是使用一款售价高达三万英镑的抗真菌药。但即便如此，她体内的真菌还是对这种药物产生了抗药性。她现在靠另一种药物维持生活，可它的副作用令人难以忍受，比如全身痒得像被火烧。

她说：“这种病一点不比癌症轻松。”

全球气候变暖也为更多真菌提供了滋生温床。

Armstrong-James 教授解释说，气温升高和更频繁的极端天气，比如洪水和沙尘暴，都会增加真菌传播的机会。他说：“这会让空气中的孢子数量激增，随着风暴到处扩散。”

气候变化还让一些原本不威胁人类的真菌，变得更加危险。研究发现，真菌通常喜欢凉爽的环境，而人体的温度通常太高，它们不易存活。但随着全球变暖，真菌正在逐渐适应更高的温度。

“它们进化出了耐热能力，”Armstrong-James 说，“现在它们能够更好地在人体内生存。”

此外，免疫系统受损的人越来越多，也给真菌感染创造了可乘之机。无论是接受癌症治疗的患者，还是因其他原因免疫力低下的人群，都更容易感染这些顽固的真菌。

甚至连医生和研究人员自己也受到了影响。Armstrong-James 透露：“过去十年间，我亲自治疗过的真菌感染病例数量，增加了两倍。”

他坦言：“这真的让我非常担忧。”

更糟糕的是，抗药性问题正在加剧。

过去二十年里，农业上大量使用抗真菌剂，导致许多真菌产生了耐药性。Armstrong-James 说，这就像抗生素耐药性一样令人担忧。

“我们正在看到越来越多对治疗无效的真菌感染病例。”他说，“尤其是 Aspergillus fumigatus(烟曲霉)这种真菌，它的耐药性越来越强。”

新型真菌也在不断出现，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是 Candida auris(耳念珠菌)。这种真菌的感染病例在 2016 年前很少见，如今却在全球范围内蔓延。它能在医院表面存活数周，几乎对所有常用抗真菌药物都有耐药性，被称为“超级真菌”。

Armstrong-James 警告说，如果不采取行动，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真菌感染已经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隐形流行病。”他说。但他也指出，并非没有希望。研究人员正努力开发新型抗真菌药物，目前已有三种新药处于最后的临床试验阶段。

此外，科学家还在研究真菌疫苗。虽然这项研究仍处于早期阶段，但初步成果令人鼓舞。

Armstrong-James 说：“如果能像对待细菌和病毒那样对待真菌，研发出预防性疫苗，将会大大减少重症病例。”

不过，资金支持仍然是个巨大挑战。相比细菌或病毒感染，全球对真菌疾病的关注和投入仍然严重不足。“如果没有更多的投资，我们很难在这场战斗中取胜。”他警告道。

本文译自 yahoo，由 BALI 编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