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项澳大利亚研究发现，常见抗抑郁药舍曲林，配合系统支持，可显著降低冲动型男性的家庭暴力再犯率。这为预防暴力提供了一条新的现实路径。
2024年4月，澳大利亚总理Anthony Albanese将家庭与亲密关系暴力称为“国家级危机”，呼吁把重点放在施暴者身上，从源头预防。但现实是，问题并未明显好转。
来自新南威尔士大学和纽卡斯尔大学的一项全球首次随机对照试验，提供了一种不同的思路。研究者尝试用药物，来降低男性再次实施暴力，尤其是家庭暴力的风险。
这项研究聚焦一种常见抗抑郁药，舍曲林。研究对象是冲动性强、有暴力前科的男性。研究团队在2013年至2021年间筛查了新州1738名男性，最终让630人随机进入试验组或安慰剂组。整个过程采用双盲设计，无论研究人员、医护人员还是参与者，都不知道谁服用了真正的药物。
大多数参与者来自社区矫正系统和法院体系。
结果并不简单。舍曲林对一般暴力行为的影响并不明确。但在家庭暴力方面，差异非常清晰。
在12个月时，服用舍曲林的男性中，家庭暴力再犯率为19.1%，安慰剂组为24.8%。到24个月时，这一差距进一步扩大，分别为28.2%和35.7%。如果只看那些按时服药的参与者，24个月内的再犯率下降幅度达到30%。
更显著的是，重复实施家庭暴力，也就是24个月内不止一次再犯的情况，在舍曲林组比安慰剂组低了44%。
舍曲林为什么会起作用。关键在大脑的血清素系统。血清素与情绪调节和冲动控制密切相关。对高度冲动的男性来说，问题往往不在于是否知道暴力不对，而在于情绪爆发时，根本停不下来。
家庭暴力常发生在高度情绪化的亲密关系中，属于反应型暴力。这类暴力更依赖情绪调节能力，因此更可能对血清素水平的改善产生反应。相比之下，一般暴力行为包含更多有计划的行为，用药效果自然更不稳定。
在正式随机分组前，所有参与者都有一个为期4周的舍曲林服用期。就在这段时间内，研究者已经观察到明显变化。抑郁症状下降了55%，心理痛苦下降44%，愤怒下降35%，易怒下降25%，冲动性下降20%。这些变化发生在心理和社会支持全面介入之前，说明药物本身就有直接作用。
一位参与者这样描述自己的变化。他曾在路怒事件中差点动手，而这一次，他选择让对方离开并避免冲突。他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感觉自己能控制情绪。
但研究团队也很清楚，药物不是单独发挥作用的。很多参与者同时面临无家可归、未治疗的精神疾病、物质使用问题、关系破裂，与公共机构长期对立等复杂困境。这些人往往“掉出了系统”，既不符合常规精神卫生服务的条件，也难以在传统矫正项目中得到支持。
如果只是给药，而不解决这些现实问题，几乎注定失败。
因此，研究逐步发展出一种综合支持模式。药物治疗与创伤知情的心理咨询同时进行，研究团队主动跟进，提供24小时危机支持，帮助参与者对接社会资源，同时也重视伴侣的安全规划。
这种模式显著提高了参与度，也带来了更好的效果。
一位参与者总结说，他开始学会在情绪爆发前停下来，先听别人说什么，而不是立刻失控。
研究同样关注了伴侣和家人的安全。结果显示，96%的伴侣认为安全状况保持不变或有所改善，85%观察到男性行为出现积极变化，77%表示自己的生活状态变好了。
一位伴侣说，以前她睡觉时会在床下放一把锤子，自从对方开始服药，她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这项研究并不是在为施暴行为开脱。家庭暴力带来的伤害真实而严重，对受害者的支持依然不可或缺，性别不平等和文化问题也必须继续被正视。
但研究者强调，如果能在暴力发生前，帮助施暴者处理冲动、情绪失控、创伤和社会困境，就有可能减少伤害本身。
从成本角度看，这一模式同样现实。每名参与者每年的花费约为7000澳元，而监禁的年成本约为150000澳元。研究以大学项目而非政府系统运行，也更容易获得那些长期对体制缺乏信任的男性的配合。
研究团队并不认为这是万能解法。但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已经被证明有效、可以立即纳入家庭暴力预防体系的工具。
本文译自 theconversation，由 BALI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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