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贫富差距巨大,却鲜少动荡。真正的威胁并非穷人的愤怒,而是那些有教育、有期待,却被现实辜负的中产青年。

“为什么印度的穷人不杀富人?”
这不是天真的游客在问,而是那些住在高墙别墅、雇着司机和佣人的高学历印度中产,在客厅里低声讨论的问题。一个贫富差距如此赤裸的国家,为何社会依然保持平静?为什么孟买或德里没有变成里约或约翰内斯堡?

作家Manu Joseph在新书《Why the Poor Don’t Kill Us》中试图回答。他说,印度城市的丑陋本身,就是富人的护身符。因为贫民能从中得到安慰——至少,他们没被彻底抛弃。再加上警察的残暴、阴暗的监狱、政治家的“糖衣分配”,穷人被驯化得小心翼翼。教育与英语带来的希望让他们继续忍耐,而那些耀眼的财富展示,也像一面镜子——照出他们幻想中的可能。

书里有趣的地方不少,但逻辑常常支离。或许这正是它能在印度上层社会流行的原因——它让人们安心地相信,自己的罪不过是“太有好意”。

不过,贫穷并非从未反击。早在1969年,作家Arundhati Roy回忆过一幕:那年,激进的Naxalite运动者在她的邦里把一个种植园主绑在柱子上,砍下了头。这个世界上持续最久的毛派叛乱,在2009年时还控制着“印度大片地区”。如今,它几乎消失,不是因为他们怕死,而是因为他们被杀光了。

但城市里的恐惧,与这无关。令富人夜不能寐的,是另一种不安——那句悄悄流传的话:“印度的仆人,不再像过去那样顺从了。”

Manu Joseph对“女佣、司机、服务生”的焦虑,延续了从《白虎》开始的传统。那本2008年获布克奖的小说讲的,正是司机杀死主人的故事。可问题在于,这种恐惧其实搞错了方向。

城市里的服务阶层,放到全球或许依旧贫穷,但在本地,已属于中产。而他们的雇主,则处在金字塔的顶端。于是问题变成:在地球上最不平等的社会之一,为何阶层之间依然和平共处?

书没回答这个问题。它谈的,是模糊的“真正的穷人”。其中最有说服力的观点是——“穷人的最大敌人,其实是穷人自己。”他举例说,达利特(曾被称为“贱民”)之间依然互相歧视、彼此拆台。

美国记者Katherine Boo在2012年的《Behind the Beautiful Forevers》中,写得更深。她花三年时间蹲在孟买的贫民窟里,观察穷人如何互相妒恨、暗算,只为抢到一点资源。她写道:穷人耗尽力气与穷人为敌,于是富人安然无恙。

然而,2025年的印度已不同。自那本书出版以来,印度经济在实际意义上翻了一倍。穷人减少了,中产扩大了。人们被许诺了更多机会,也怀抱了更大的期待。

但希望有时比贫穷更危险。

过去一周,一家公司的爆料视频揭露海关贪腐,在社交媒体上疯传。年轻人开始公开讲述被官僚体制碾压的经历。愤怒不仅指向腐败,也指向糟糕的基础设施、低效的公共服务,还有那数百万找不到工作的大学毕业生。

真正值得印度富人担心的,不是穷人的刀,而是失望者的眼睛。

那些学过英语、考过试、怀抱梦想却被世界拒绝的人——他们才是沉默的火药。

因为一个人从未期望过的东西,不会让他愤怒。
但被许诺过的未来,一旦破碎,能让整个城市燃烧。

本文译自 economist,由 BALI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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