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
糟糕的沙发
过去 15 年间，沙发质量急剧下降，原因在于廉价材料、劣质结构和缺乏熟练劳动力。
“别想了，”电话那头的室内装潢师说。我正在询问重新为一个五岁左右的中档沙发重新包布的理论报价，这个沙发新的时候花了一千多美元。装潢师告诉我，这项工作的花费将是沙发原价的好几倍，而且由于其结构，现在的价值远低于售价。装潢师随后语重心长地向我解释了近 15 年来生产的沙发质量低劣，由压缩木屑和廉价胶水粘合而成，用简单的支架代替了适当的榫卯结构，弹簧设计劣质，填充物单薄，还使用了大量订书钉。
直到最近，人们都没有理由怀疑价值 1200 美元的沙发会达不到高质量的标准；商店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做得相当不错，你可以坐上去试一试。如今则不然。家具和百货商店不再是首选，撰写关于家具设计的通讯《Snake》的记者和《Dwell》撰稿人萨米·赖斯 (Sami Reiss) 表示，现代消费者“正在网上购买看起来好四倍、价格两倍、但制作质量差二十倍的沙发。”
包括世界劳动力、制造业、运输物流和美国中产阶级审美在内的一系列因素共同造成了一个令人沮丧的局面：两年前花 1200 美元买的一款看起来很漂亮的 Instagram 网红沙发，现在已经坏了，丢在路边，等待着大型垃圾回收车或者没有意识到这东西有多烂的拾荒者捡走。
传统上，北卡罗来纳州是美国家具产业的中心。航运策略专家 Transportation Insight 的客户增长和发展高级副总裁马库斯·休斯顿 (Marcus Houston) 就位于该州西部。该地区包括自称为“世界家具之都”的城市 High Point。High Point 及周边城镇是建筑、组装甚至销售的枢纽，这里还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家具市场 High Point Market 和 Furnitureland South。休斯顿说：“在过去 15 年里，我目睹了家具行业垂直领域的巨大变化。该行业的所有供应商在这里都经营了上百年。” 如今，该行业已经遍布多个大陆，产品和理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零售商不再是依靠国内专家进行建造和运输的企业，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东南亚的集装箱直运、用于 Instagram 摄影的风险投资资金，以及一些制作非常糟糕的沙发，这也许是最令人不安的。
美国确实存在制作精良、坚固耐用的沙发。这里也有一些定制设计师作品，产地包括法国、意大利或斯堪的纳维亚，但这些产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过分昂贵。然而，低价和中价位的沙发是一个相对较新的现象，坦白地说，它们通常很糟糕。例如，20 世纪 80 年代，想要买新沙发的中产阶级家庭可能会去百货商店、当地家具店，或者前往全国各地的巨型家具市场，购买由国内设计、使用优质皮革、高密度泡沫和美国实木(橡木、枫木、杨树、松木)制成的产品。
更重要的是，这些沙发会经过专业人士包装和运输。休斯顿说：“十五年前，你必须用家具运输车来运送这些沙发，因为当他们在密西西比州或北卡罗来纳州的某个工厂完成沙发后，他们只会信任家具运输车知道如何用毯子包裹它，把它放在那里，然后把它运到全国各地。” 这是一项缓慢、昂贵且精细的操作，需要熟练的劳动力和专门的材料。
运输物流方面的主要变化发生在家具制造商开发出分解和扁平包装产品的新方法时，这让沙发可以通过常规运输商运输，既便宜又快捷。这项创新开辟了新的省钱途径。亚洲有利的税收形势、廉价劳动力以及蓬勃发展的木材和木制品行业突然使得在那里建造家具变得非常便宜，而新的运输方式也使运输变得可行。
根据劳工统计局的数据，从 1999 年到 2008 年经济崩溃之前，美国家具制造业的从业人数急剧下降，从 2000 年的近 70 万人下降到 50 万人以下。之后，情况变得更糟：如今，这个数字已经下降到约 35 万——20 年内，该行业消失了半壁江山。真正优质的家具仍然存在，但劳动力成本更高、更难找到，一些原材料也一样。取而代之的是价格与过去优质沙发相同，但却没有优质部分的产品。
设计也发生了改变，以适应新的生产地点、新的成本和新的工人。木材被压缩木取代，这是一种由木屑、木屑和废料制成的木制品，用胶水粘合成板状，有点像麦当劳的麦克里布。
制造商意识到他们可以从材料到工艺各个方面节省成本。其中一种方法是“八向手工绑扎”，这是一种将单个座椅弹簧相互连接并固定在沙发框架上的方法，通常使用麻绳。(八个方向：前后、左右、以及每个方向的斜角。) 这是一项需要培训的耗时过程，但认真的家具制造商喜欢它：它允许只有你坐着的弹簧围绕你的身体塑形，而不会改变其他支撑部件的位置——就像吊床一样，休斯顿说。
传统的榫卯结构被支架取代，背部和扶手在家中组装时可以连接到底座。这些变化的成果是实实在在的：更轻、更脆弱的沙发，扶手和腿部可能有些晃动，坐上去要么太硬，要么缺乏支撑。
这一发展创造了价格低廉到荒谬的 Wayfair 式沙发，这是一个以前并不存在的类别。这也迫使中档制造商开始削减成本，因为他们的劳动力队伍正在缩小，成本也越来越高。但这并没有导致这些中档产品的价格下降。如今价值 1000 美元的沙发，其构造水平与 1980 年价值 299 美元的西尔斯沙发(相当于今天的 1100 美元)不在同一个档次。那东西是用实木做的。
那么这些利润都去哪儿了呢？没有流向越南的廉价劳动力。也没有流向材料或运输。休斯顿说：“如果你找到了一种很好的方式来营销和定位消费者，并成为营销机器，那么利润就在那里。” “我见过损益表，也看过他们付给我们 [运费] 的钱，然后你看到它卖多少钱，这真是太棒了。”
沙发并不是直接面向消费者模式的例外，这些品牌也提出了令人信服的理由。当你可以通过转向直接面向消费者 (DTC) 模式来消除大部分间接成本时，为什么要费心经营过时的 20 世纪概念实体店？DTC 给了消费者一种控制的错觉：你可以定制每个部件，而不是依赖当地商店的库存。当然，你也要放弃最终的控制：実際に沙发上坐一坐。这些品牌在营销方面非常积极和成功，尤其是在社交媒体上，并且将购买过程打磨得非常精细。
DTC 模式成功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如今大众市场家具的设计语言非常狭窄。简而言之，世纪中叶的现代美学主导着所有其他风格。赖斯说：“这股浪潮始于大约 30 年前，我的理论是，由于缺乏对其他风格的了解，以及由于太多的现代中期风格是美国制造的，因此在野外有更多的这种风格，它并没有真正被超越。” “这几乎就像家具界的 [Levi's] 501。” 中性或柔和的色彩、未装饰的木腿和简单的形状已经成为沙发的基线。至少在光线充足、精心摆放和精心编辑的照片中，这些物品看起来很棒而且昂贵——这正是目的所在。
DTC 模式的另一个优势是，你依赖于这些照片，这对制造商有利。虽然大多数 DTC 公司都提供 30 天退货政策，但这仍然是一项相当繁琐的工作：你必须发起退货，安排取件，然后再次为新的沙发进行购物和运输程序。当人们最终只是处理一些他们并不满意的事情时，这是可以理解的。
当你通过这些普通运输商运输货物时，通常制造商会购买集装箱中的空间，然后必须填满集装箱以最大化利润。这导致了一种类似 Taco Bell 的设计：很多相同的食材，只是换了个位置。把这款沙发的簇绒靠背放在这款上。在 30 款不同的沙发上使用相同的木腿。使用相同的支架、相同的压缩木平台。世纪中叶的现代风格非常适合这种设计：首先，细节并不多，因此你可以用很少的变化来制造看起来像样的产品线。
世纪中叶现代运动的政治意义已被充分记录，尤其是在战后欧洲福利国家、大众化平价设计以及对织物和木材的温馨居家使用方面。一款看起来与那些参考产品完全相同，但由只存在于 Instagram 上的公司设计、廉价且粗制滥造、并运往世界各地以满足“沙发界的 Netflix”或其他投资者的无底洞的沙发，这是一种改变。世纪中叶的设计仍然是资本主义制度下要生产和销售的产品，但它并非该制度最糟糕的表现形式，而当代沙发则可以做到这一点。赖斯说：“所有产品都是这样。” “它们变得更高效，但只是为了降低成本。生产一款价值 2000 美元的优质沙发的动力——我是说，谁会为此而战？”
这也导致了人们对老式沙发的兴趣重新抬头，这是赖斯非常了解的。“我是一位老式家具的倡导者，这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实际消费体验，”他说。我自己的购物经历和他一样。我讨厌社交媒体上所有强加给我的沙发，所以我花了数周时间，真的，在 Craigslist、Facebook Marketplace、Kaiyo 和 OfferUp 上寻找完美的沙发。经过六周的努力，我终于找到了一款，还需要一辆皮卡车搬运，我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如何清洗 50 年前的羊毛靠垫套，并买了一卷新的泡沫来替换旧的。我真的很满意，但期望每个人都能获得大城市的二手沙发选择是不现实的，我也不希望其他人有我那种需要进行大量研究和投入的脑损伤。
“我经常有顾客来买沙发，他们在网上看起来很棒。然后它出现后，并不一定像真人秀那样好看。当他们坐上去时，感觉并不像他们预期的那样好，”洛杉矶一家名为 Sunbeam Vintage 的仓库式商店的经理史蒂夫·海斯 (Steve Heiss) 说，该店出售经典沙发(有时在店内重新包布)，以及一些新的设计师产品。“我认为说到质量——我讨厌这么说——但我不知道人们是否真的注意到了。” “买家并不了解。” 但了解往往需要时间。
当人们可以选择在手机上点击几下，然后在三天到五天内收到商品时，很难责怪任何人做出简单的选择。即使它有点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