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防疫政策的偏差：新冠流感化

新冠与流感差异巨大，美国防疫政策却日益“流感化”，恐将带来更多健康风险。

距离“新型冠状病毒”宣布为全球大流行病已过去四年，新冠仍是美国境内传播最危险的传染性呼吸道疾病。然而，乍一看美国最引人注目的新冠政策，却会让人误以为它只是一场普通的季节性流感。

新冠疫苗现已每年更新配方，并像流感疫苗一样，在秋季推荐给所有六个月以上人群接种；针对新冠的检测和治疗手段也正在稳步商业化，与我们对抗流感的武器库如出一辙。据报道，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 (CDC) 正在考虑采取更类似于流感的隔离指导原则：仅需在家待到感觉好转且至少一天无发热 (wú fārè) (不使用药物) 的情况下即可解除隔离。

这些变化与疫情早期的政策截然相反。当时，公共卫生专家严厉批评了一些公众人物 (gōngzhòng rénwù)——其中包括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将新冠与流感相提并论，以此轻视新冠的死亡率并 dismiss (biàn xíe) 防疫策略。尽管新冠的危害可能仍然高于流感，但针对新冠的政策却越来越像针对流感的政策。

马萨诸塞州总医院的微生物学家兼传染病医师 Roby Bhattacharyya 表示，随着人群免疫力的增强，新冠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变得更像流感。每年的冬天似乎都会迎来一波新冠高峰，但如今新冠病毒导致住院或死亡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引发长期疾病的可能性也略有下降。感染者症状出现的更快，并且 (bìngqiě) 尤其是在接种过疫苗的情况下，症状持续时间往往更短。新冠患者不再挤满医院；那些出现严重新冠症状的人通常是由于年龄或其他健康问题而更易受病毒侵害。

即便如此，新冠和流感仍有本质区别。SARS-CoV-2 病毒不仅在非冬季出现高峰，而且在一年中的其他时间也持续传播。2023 年，新冠导致超过 90 万美国人住院，造成 7.5 万人死亡；而过去十年中最严重的流感季住院人数比新冠少 20 万，死亡人数也少 2.3 万。最近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一项调查显示，超过 5% 的美国成年人目前正在经历长新冠，这种疾病无法通过疫苗接种或治疗完全预防，也没有治愈方法。此外，科学家们对冠状病毒的了解远远少于流感病毒。病毒的传播模式、演变以及我们对其的免疫持久性都可能发生改变。

然而，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和白宫仍将新冠和其他长期存在的季节性呼吸道感染归为一类。马里兰大学的流行病学家 Saskia Popescu 告诉我，当国家当局开始将针对新冠的预防措施与针对流感、呼吸道融合病毒或普通感冒的措施等同对待时，就意味着“它们带来的风险被视为相同”。弗吉尼亚大学健康中心的医院流行病学主任 Costi Sifri 表示，其中一些决定“并非完全不合理”，尤其是在个案 (gè'ān) 情况下。但总而言之，这些决定表明美国在多大程度上将新冠视为一种普通的疾病，从而无法有效控制这种已经定义了 20 年代的毁灭性疾病。

每一个“并非完全不合理”的决定都伴随着权衡取舍。例如，将新冠疫苗与流感疫苗捆绑接种确实方便：尽管新冠疫苗接种率仍然低于流感疫苗接种率，但如果人们无法预测何时可以接种疫苗，接种率可能会更低。然而，这种便利性可能会付出代价，即无法全年保护美国人免受新冠的威胁。明尼苏达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流行病学家 Michael Osterholm 告诉我，一年一次的疫苗接种政策是“完全错误的……目前根本没有证据表明新冠是一种季节性病毒”。对抗感染和减轻症状的防护措施会在几个月内逐渐减弱，这可能会导致在秋季接种疫苗的人到春季更容易暴露于病毒。尽管如此，专家们仍然对每年多次接种相同疫苗的益处存在分歧，尤其是对于公众已经普遍不愿接种的疫苗。在整个疫情期间，免疫功能低下的人一直可以获得额外的额外的疫苗接种。今天，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顾问委员会投票建议，在未来几个月内再次为老年人接种最新更新的新冠疫苗。这两种疫苗都不遵循流感疫苗的模式。

放弃现行的新冠隔离指南——该指南自 2021 年底以来一直建议人们隔离五天——也可能很危险。许多美国人早就放弃了这个隔离时间线，但 Popescu 说，鉴于新冠对人类和科学来说都是新的，仅凭症状还不足以确定何时可以安全地与他人接触。(对于从未出现发烧或其他症状的感染者，评估风险更加困难。) Sifri 告诉我，研究人员目前还没有清楚地了解人们在感染后会传播病毒多长时间。密歇根大学的流行病学家 Aubree Gordon 说，对于大多数呼吸道疾病，发烧会在感染的早期出现，而这通常是人们传播风险最大的时候。但 Gordon 告诉我，虽然 SARS-CoV-2 遵循着大致相同的時間轴，但感染者在症状开始消退后仍会排出病毒，并且“排出的时间肯定比你通常看到的情况要长”。(当被问及更新的具体内容和时间安排时，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一位发言人告诉我，目前“没有新冠指南更新要宣布”，并且没有回应有关流感先例如何影响新建议的问题。)

芝加哥大学的传染病医师 Emily Landon 告诉我，至少对于所有呼吸道疾病，建议都应该告诉刚刚解除隔离的人在室内与他人在一起时戴口罩几天；她会支持在一些改变隔离建议的同时加入这条建议。但如果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将其政策完全与流感政策一致，它可能根本不会提及戴口罩。

几位专家告诉我，基于症状的隔离也可能会消除人们进行冠状病毒检测的剩余动机：如果所有呼吸道疾病的指南基本相同，那么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公平地说，美国人的检测频率已经有所下降——在某些情况下，是为了避免因新冠而必须远离工作或学校的规定。Osterholm 和 Gordon 告诉我，在疫情的现阶段，他们同意让民众在家隔离五天是不可持续的——尤其是在没有带薪病假的情况下，对于在呼吸道病毒季节人手短缺的医护人员来说更是如此。

但是，人们检测的越少，他们被诊断的可能性就越小，从 Paxlovid 等抗病毒药物中获得的益处也就越小。这些药物在早期使用时效果最佳。Sifri 担心这种模式可能会导致另一种与流感类似的情况，即许多医疗服务提供者犹豫是否要开具 Tamiflu，并对其有效性进行争论。Paxlovid 的使用情况已经很不稳定；两种抗病毒药物最终都可能会被长期低估。

“流感化”还可能进一步加剧对长新冠的污名化。包括流感在内的其他呼吸道感染已被证实会引发长期疾病，但潜在的发生率可能低于 SARS-CoV-2 目前的水平，并且程度也不同。将这种新病毒与其他病毒混为一谈可能会使长新冠看起来更加微不足道。此外，更少的检测和更少的新冠诊断可能会使将任何慢性症状与这种冠状病毒联系起来变得更加困难，从而使患者无法进入长新冠诊所，或强化对这种疾病罕见的错误印象。

美国确实在一些方面继续将新冠与流感区分对待。一些新冠产品仍然更容易获得；医疗环境中的一些预防措施仍然更加严格。但即使这些差异也可能会逐渐消失，即使新冠的危害依然存在。检测、疫苗和治疗手段正在逐渐商业化；随着需求下降，供应也可能会下降。几位专家告诉我，他们不会感到惊讶，如果医院也很快将他们的新冠政策进一步“流感化”，例如允许近期感染的员工在退烧后返回工作岗位。

在疫情初期，公共卫生专家曾希望新冠的悲剧会促使人们重新思考所有呼吸道疾病。这场疫情表明了防控措施可以做些什么：在疫情的第一年，隔离、戴口罩、保持距离和封锁措施使流感传播几乎停止，甚至可能导致一种病毒谱系灭绝——Landon 告诉我，这是“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的事情”。

这些措施中的大多数都是不可持续的。但美国领导人直接越过了中间地带。美国本可以建立和维持一个系统，让每个人都能免费获得针对更多病原体的治疗、检测和疫苗；本可以投资于广泛的通风改善，或实施普遍的病假制度。美国家庭本可以储备用于检测多种传染性微生物的试剂盒，以及在人们开始咳嗽时戴口罩。医疗机构和学校的疫苗接种要求本可以扩大。相反，Bhattacharyya 告诉我：“我们似乎更像是回到了 2019 年，而不是一个我们尽可能预防彼此感冒的未来。”

这意味着我们回到了每年有数万美国人死于流感和呼吸道融合病毒的世界，就像 2010 年代那样。随着新冠的持续存在，在可预见的未来，每年的冬天都会叠加另一种呼吸道病毒——一种特别致命、致残和具有传播性的病毒。

数学很简单：“总体而言，每个人面临的风险都增加了，”Landon 说。这个简单的加法本可以激励我们扩大我们保护健康和生命的的能力。然而，我们似乎唯一增长的只有对痛苦的容忍度。

本文译自 The Atlantic，由 BALI 编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