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短篇小说:《安静的男孩》
译者:id不长
原文:https://www.guernicamag.com/the-quiet-boy/
译者注:
我在2019.11.6看到一部叫鹿角Antlers的恐怖电影预告片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7605563/,当即收藏到豆瓣想看里,又在评论中发现是短篇小说改编,就顺着网址找到了小说原文,那时网上还没搜到中文翻译,我读原文觉得不是很难懂,就翻了个开头,想着等考完试闲了接着翻,结果一直拖,空闲期间想起来几次,都因为懒就没下文了,直到上周才下定决定继续,利用下班时间加上周末终于翻好了。等昨晚我回到豆瓣想看下这部电影上映时间,发现去年11.10就已经有人翻好并贴在了豆瓣上让大家参观,突然觉得有点搞笑,然后我花了点时间读了那位豆友的翻译,发现一些细微处跟我的还是有区别的,也可能是我不专业的原因,但是不管了,我想怎么着这也是我花时间翻的,而且我觉得故事还不错,本着无聊的态度还是投个稿吧,不能过的话我下次再努力,争取克服懒癌。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无聊也开心。
故事发生在她当老师的第二个月。那时她23岁,失意不得志。她原本希望会在一个城市里教书,但是TFA(Teach for America美国支教项目)却把她送到了这里,一个建在废弃火车站周围的小镇:雷克斯福德,位于西弗吉尼亚州。一位老师曾告诉她这座小镇的非官方座右铭是 “山丘,妓女和酒馆”。据她所知,她没有见过任何妓女,但确实有很多山丘和酒馆。
“好了,孩子们。”Julia对她的四年级学生说,“安静下来,开始写你们的故事。”
Julia知道自己很幸运。她天生具有老师的嗓音,自信又和蔼,悦耳却又充满权威。当她说话时,孩子们认真听。她知道,如果你不能让他们听你的,你就完了。
此外你还需要一些其他东西,耐心,以及在那个年纪所拥有的好记性。但最重要的是,你必须爱孩子们,当他们遭遇不幸时为他们伤心,当他们取得成功时为他们高兴。她做到了,她爱她的孩子们。
她只是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当老师,尤其是在这里,在这个小镇。
她自己有几个老师,特别是高中的一位老师,相信她以后会有所作为。她现在就是想要成为那种老师:一个为她的学生们或至少其中一些学生带来改变的老师。但是大多数雷克斯福德的孩子似乎并不想改变什么,他们已经期待着16岁就从高中辍学。
她告诉全班学生:“你的故事可以是寓言,荒诞故事或童话故事。但是要记住,所有故事必须有什么?”
“Grey小姐!我知道!”Travis抬起手臂说,“开头,中间和结尾。”
Travis吵闹又专横,是他们经常开玩笑以后会成为老师的那种孩子。他住在雷克斯福德郊外的新郊区巴拉德溪,那里到处都是华盛顿特区的通勤者,他们因为税率较低而住在那儿。Julia上个月去过那里,送一个错过公共汽车的孩子回家。那儿草坪整齐。她曾和那个孩子的妈妈简短聊过,后者有点喝醉了。孩子妈妈指向街道两旁肿胀泥土层里的树苗说: “树苗,所有的树苗都在同一时间种下去,这就是为什么它们都一样大小。没有什么比树苗更让我讨厌的了。”
Julia礼貌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你丈夫真可怜。
你能立即区分出巴拉德溪的孩子们和雷克斯福德的孩子们。前者有更干净的衣服,他们不比后者更聪明,但是他们的父母会让他们做家庭作业。
“是的,”她告诉Travis,“开头,中间和结尾。”
Grey小姐,这个称呼就像是一只大小不合适的手套。
*
课间活动铃声一响,他们就从座位上跳下来,在门口排成一列。
除了Lucas·Weaver,他趴在书桌上狂热地书写着。
所有雷克斯福德的孩子都是穷人,但是Lucas似乎特别穷。他有一头黑发和粗糙的双手,他每天穿的那条牧马人牛仔裤被修补得如此草率,她猜测那是否是他自己补的。
“好了,孩子们,”她对那列九至十岁吵闹的学生说,“安静下,我说的是一列,不是一团。”
他们变得安静,她才让他们出发。其他老师已经在外面操场上看他们了。
教室只剩下她和Lucas。她的书桌上堆满了未完成的教学计划和需要她评分的论文,她想直接让他出去玩,以便她能专心完成自己的工作。她坐到他旁边问:“Lucas,你不想出去玩会儿吗?”
他没有抬头,“我正在写我的童话。”
“好吧,”Julia说。她看到他不仅在写作,而且还在画插图,插图细致而迅速,她不想打扰他,因此只安静地看着,他太全神贯注了!他的双肩瘦弱,骨头像鸟一样鲜明。他有早餐吃吗?他吃的够吗?
她打听过有关他的事。他住在泥浆区,那是他们对火车铁轨旁一排房子的称呼,真名是佩尔穆特路,那是镇上最贫穷的地方。
在她两个月的经历中,Lucas是最难与之建立联系的。他没有朋友,如果你靠近他,他似乎会隐隐退缩,好像他害怕自己身上很难闻。确切地说,他身上确实有一种淡淡的气味,但并不令人反感。他闻起来像潮湿的树叶,像户外,又像……宠物,像潮湿的动物皮毛。
她问:“你家里养了狗还是猫?”
Lucas停止写作,这个问题似乎令他为难。“没有。”
“哦,”她说,“那你有问过你爸妈能不能养一只吗?”
他仍然没有看着她,“我只跟我爸还有我弟住在一起。”
她说:“我都不知道你有弟弟,他叫什么名字?”
“Todd。”
“他多大了?也在这儿上学吗?”
Lucas说:“他在家自学。”
她看到他差不多要完成另一个插图。那是一种大型动物,魁梧而黑暗。突然他站起来,好像很尴尬,把纸揉成一团。
“你在做什么?”她说。
他跑到垃圾桶旁,把纸撕烂,然后把碎片扔了进去。他以害羞且惭愧的表情望着她,令她很是同情。接着他慌忙跑出教室。她透过窗户观察到,他蹲在操场边缘,双臂环绕着膝盖,望着其他孩子。
*
当一位叫做Bret Goucher的三年级老师走近她时,她正在老师的休息室里。
“那是什么?”
Julia答:“我的一个学生画的故事。” 她像拼图游戏一样把Lucas的故事拼粘在一起。她以为Bret过会儿就会走,可相反,他却坐了下来。他就像那种认为似乎只要他们在你身边徘徊得够久,你就会自然而然成为他们女朋友的大学男生的老版本。
“哪个学生?”
“Lucas·Weaver。”
Bret发出轻柔而富有同情的笑声,“给人一种挫败感,不是吗?虽然从来没有教过他,但我总认为他心不在焉。”
“他很聪明,”Julia说,“我想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想的。”
Bret说:“几个月前,我在洗衣店,好像是保罗披萨店边上的自助洗衣店,看到Lucas带着一大抱床单进去,他走向一台机器,把床单放进去,投了硬币……然后,他脱下衣服,把所有的衣服也都放进去!之后就坐在那儿,身上除了蝙蝠侠的内裤外,一丝不挂,像只小狗一样看着衣服转来转去。”他再次发出轻笑。
“他没有其他衣服可以穿。”Julia静静地说。
“你知道吗?”Bret说,“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参加了TFA,他们把我安排在巴尔的摩。就像电视剧《火线重案组》里演的一样。那些人给他们的孩子起狗屎一样的蠢名字。当时我班上有一对双胞胎,一个名字叫殿下,另一个叫陛下……”
“我得走了。”Julia起身,她已经完成了故事的拼粘。
*
Julia在家中阅读Lucas的故事。她在城外租了一间小屋,小屋坐落在一座大房子后面,这是雷克斯福德周围最漂亮、保存最完好的房子之一。房东是一位名叫Elaine Fielding的六十多岁离婚女人。小屋安静又舒适。
Lucas的故事叫做“三只狼”。
有时孩子们直接改写他们知道的故事,他们写关于钢铁侠或杰克船长的文章。她起初以为Lucas只是改写了金凤花姑娘的故事,把熊换成了狼而已。
但是在他的故事中并没有金凤花姑娘, 只有小镇上方山洞里住在一起的三头狼。 大狼,中狼和小狼。 大狼残忍,小狼胆小,中狼是和事佬。
“每天,中狼都出去为他们所有人钓鱼。但是有一天他回来后发现,大狼和小狼染上了rabeez。从此他们只想去镇上吃人。”
于是,中狼用石头堵住了洞穴入口,将另外两个困在里面,他们日夜不停地咆哮。每天中狼都为他们捉鱼,把食物从石缝间滑进去喂他们。每天晚上,他都在入口处睡觉,以确保他们永远不会出去。
Lucas画了他们中的每一个。他的插图很快,但却不假思索地自信,就像画家的素描一样。最出色的是它们的逼真度,除了中狼的怪异人脸,大狼的奇怪双眼,小狼只是个幼崽。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真是个奇怪的故事。他曾说过他与父亲和弟弟Todd住在一起。那么,大狼是父亲,小狼是Todd,而中狼-负责一切事务并保持和平的人-就是Lucas。
她猜想Lucas的父亲可能是个酒鬼,也许很严重。Lucas可能是那些必须照顾父母、做家务、当爸爸喝醉了没及时回家或者过早醉得不省人事只得自己哄弟弟上床睡觉的孩子之一。还有关于小狼染上rabeez的事 ……也许越年轻越容易受到影响,Lucas是否因为他的弟弟敬仰爸爸、可能终有一天变成爸爸那样而感到害怕?是她想太多了吗?她上床睡觉时故事还在脑海中打转,阴森的黑色哑光皮毛的狼形在她的梦中不停浮现。
*
Julia在上学途中经过来德爱(Rite Aid美国第二大连锁药店),买了运动衫和袜子。
上课前,她看了Lucas的前台记录。他的家庭住址被列为佩尔穆特路 18号,父母栏只有他的父亲Frank。Frank,她脑海中描绘了一个粗鲁的大个子,浑身带着酒气。
“你为什么对Lucas·Weaver感兴趣?”秘书Carole问。
Julia合起文件说道,“Parsons太太曾经提到过艾德董事会,就是一项针对有天赋的学生的艺术计划?县艺术计划,或-”
“杰斐逊县艺术指导计划,”Carole答道,“这是美联储的钱,他们付钱给专业艺术教师,放学后每周教学生几次。一对一教学。”
Julia想,那对Lucas来说简直完美。
*
午餐时,Julia把Lucas留在后面,给了他衣服。两件便宜的灰色运动衫和六双红白条纹相间的袜子。起初他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给他的,虽然他心里很想要这些衣服。
他踌躇着说:“这些应该很适合我。”
“很好,”Julia说,然后问:“你喜欢画画,不是吗?你喜欢艺术吗?”
“我喜欢画东西。”
她说:“我发现了一个针对像你这样的孩子的特殊计划。放学后,你必须留在学校和一位专业美术老师一起学习绘画。我和艾德董事会的人谈过了,你愿意吗?”
那时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东西,激情或希望,那些安静却令人兴奋的东西之一。
“我愿意。”他答。
“太好了!”Julia说,“我只需要让你的父亲签署许可书即可。我也想和他谈谈这件事,而且-”
Lucas的脸色变了,像一盏灯熄灭。
他说:“事实上,我又不想去了。” 他站起来,急忙朝门走去。
“等等,”Julia说,“Lucas,你将来会-”
“我改变了主意,”他边逃跑边说。她听到走廊里传来他运动鞋尖锐的回音。
*
那天晚上在小屋里,她边做晚餐边想这件事。她听到主屋那边房东Elaine的两条狗-敖犬和达尔马提亚犬-在咆哮,一定是院子里进了兔子。她想到了Lucas对她想跟他父亲聊聊这个想法反应如此强烈。Lucas是因为她要家访见Frank而感到尴尬吗……?
不,不是尴尬,而是恐惧。Lucas肯定认为Frank会因他有绘画天赋而惩罚他。
第二天午餐时,她试图再次与Lucas谈谈,但他拒绝了,只说:“我改变了主意!我不想去!”
后来,她拨打了他的家庭电话号码-他资料中登记的号码,但只得到“ 此号码不在服务中…… ”
这件事困扰着她。她问去年教过Lucas的Simms夫人是否见过Frank,Simms夫人说没有,而且她很惊讶Julia认为Lucas有绘画天赋,Simms夫人曾以为他有学习障碍。
没有老师见过Lucas的父亲。
好吧,这就是我要做的,不是吗? Julia想。如果这所学校中没有其他人愿意竭尽全力帮助这个孩子,或者与Frank Weaver取得联系,那就让我来吧。
*
她没有告诉Lucas。佩尔穆特路是他公交路线的终点站,所以他将在4点下车。如果她现在离开学校,她可以在3:40之前到达他家,这样她就有20分钟的时间可以跟Frank Weaver谈谈。
那天是星期五,放学铃声响后她立刻出发。她开车穿过小镇,经过荒芜的房屋和拴在柱子上的大狗,经过朱迪自助洗衣店和保罗披萨。然后沿着一条颠簸的路到达废弃火车站。她越过铁轨,沿着树木环绕的一条短路行驶,马上又变成了另一条路。排成一排的下陷的房屋使她想到了无牙的面孔。
这就是佩尔穆特路,泥浆区。Lucas家在第18号,是一栋两层的灰色楼房,门廊下陷。车道上杂草丛生以至于几乎看不见车道。
Julia将车停在街上。近看房子更糟。邻近家门廊上的玩具、窗户上的窗帘至少还显示了生命迹象。但是Lucas家的前院明显多年未被修整过,甚至连窗户都被木板封住。
难道我来错了地方吗?
她环顾四周,很安静,能听到虫鸣和鸟叫,但是没有狗。似乎雷克斯福德的每个其他院子里都有一条狗,但这里没有,泥浆区没有。她想起Lucas身上的气味,像宠物,但他说他没养任何宠物。
有人在看着她。
她不知道那个站在隔壁门廊上的年轻男子在那多久了,他有着奥昔康上瘾的空洞眼睛,大概高中生年纪。
“你在那儿做什么?”他说。
Julia说:“我需要和Weaver先生谈谈。” 她的声音听起来太尖了,有点虚弱。她再次尝试,“Frank·Weaver。你知道他在不在吗?”
他只是一直凝视着她,也许他不是小孩,也许他二十多岁或更大。他说:“你最好离开那里。”
她解释:“我从学校过来,我是Lucas的老师。”
“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他说着走进了他的房子。她想敲他的门,问他是否认识他们。但是她很怕他,她也怕Frank·Weaver,她还怕自己什么时候会因恐惧而情绪失控。
她走上了Lucas家的门廊,按了门铃。
里面没有声音。她开始用手敲门,一开始犹豫不决,然后越来越用力。
“你好?Weaver先生?”
还是没有回应。但是,随之她感到一种不安,似乎门的另一侧有人,而且意识到她的存在。她再次砰砰敲门。
“你好?有人在吗?”
仍然没有声音。她退后一步,注意到窗户是从外面封住的。她走到最近的一扇,发现封得很随意,木板未对齐而且钉子以疯狂的角度打入。
她认为这就像一个小孩做的。
木板之间有缝隙。她俯身,凝视着内部的黑暗,让她的眼睛适应内部的阴影。
突然她看到一个形状像男人的身影。
她头皮发麻。他站在十五英尺外,朝她的方向看。或者,也许只是挂在门上的一件外套,也许只是……不,黑暗中的身影轻微晃动,它没有离得更近,只是转移了重心。它就站在那儿,盯着她,散发着恶意。
之后麻痹感消失,她好像被灼伤一样突然往后退。她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廊的边缘,脖子后面的阳光使她感觉像个胆小的充满想象力的小孩。
你只是自己吓自己,实际你并没有看到什么。
邻里空无一人很安静。她回到窗边继续透过木板缝隙向内窥视。那个影子 ……不见了。同一地方仍然有阴影,但与其他阴影没有区别。
*
给我振作起来。你来这里是有目的的,为了帮助有需要的孩子,继续这样胆小下去可就功亏一篑了。
可是这里确实有点不对劲,那个客厅看起来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Julia走下门廊台阶,再次抬头看着房子。现在她注意到了楼上的窗户没有封,只有黑玻璃。
她谨慎地在房子周围走动- 我真得这么做吗?她窥视着后院,杂草很高。里面有一小块蓝色材料的东西,像风衣一样闪亮:是一个帐篷。一个松垮的蓝色帐篷,像是露营用的,
前襟开着。她走过去,屈膝向里望去。她看到糖果包装纸,空的花生酱容器,床单上有一些漫画英雄,是雷神索尔。这是小孩的床单。她看到了钢笔和铅笔以及9*12尺寸的纸张,这是他们在学校打印机中使用的那种纸。还有图书馆书籍,是学校图书馆书籍《大嗓门传奇》和《仙境之桥》。
在角落里,有一小堆熟悉的红白条纹袜子。
Lucas住在帐篷里。
可怜的孩子。Frank·Weaver在哪里?Lucas的父亲把他遗弃在这里了吗?整晚出去喝酒,永不归家?
她沿着原路返回,打算离开,接着听到校车的声音。她本能地停了下来,半掩着。
Lucas和两个年龄大点的男孩下车,两个大点的男孩在街上边走边打闹。
她看着Lucas独自一人走向房子,他绕过另一边,走进了后院。她偷偷跟过去,看到他进入他的帐篷。片刻之后,他怀里抱着捆好的雷神床单出来了。他带着那捆床单绕回了房子的另一侧。她看着他走在街上朝洗衣店去,他的身影越来越小。
就只有他一个人。她将不得不与儿童服务机构联系,让政府参与进来。他离开之后,她立刻走向汽车,突然她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刺痒感-就像一条丝巾在上面来回拂动-使她转身回头看了看房子。它像是一个贝壳,一口石棺。
突然一个影子在楼上的窗口中移动。
*
是一个孩子的轮廓,比Lucas小,可能五岁左右,它一直在吮吸它的手指,瞬间它又消失了。
是Todd,Lucas的弟弟。
她回到门廊,边按门铃边喊:“Todd?”
没有回应。但是她确实看见了,他就在里面。
她砰砰敲门,仍没有回应。她再次透过封窗上向屋内张望,里面一片漆黑。突然,一个像猫一样敏捷的小身影一闪而过。
“Todd!”她大喊,“我是Lucas的老师,从学校过来。你能让我进去吗?”
没有回应。她尝试打开前门,但被锁住了。
“Todd?我需要跟你谈谈。”
接着她听到屋内有声音,像小猫叫,充满哀怨。随着声音变大,听起来不再像猫,而是更像小孩。最终变成了呜咽,悲伤又恐惧的声音。
我必须进去,我必须帮助那个孩子。
她猛地拍门,“你能听得到我吗?把门打开!”
哭声似乎是从房子深处传来的,也许来自地下室,听起来遥远又惊恐,几乎歇斯底里。
Julia用自己的身体撞向门。这房子里正在发生什么可怕的事,那孩子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一种类似疯狂的感觉正在侵袭她的全身。
“我来了!”
然而门还是没开。她失控地环顾四周,看见草丛中有个尖尖的东西:一块生锈的金属长条,像是汽车里的零件。她把它拿到门边,把一端从门和门框缝隙间戳了进去,接着用力往回拉。随着一声劈啪响,门向内打开了,旧锁从干燥、几乎朽烂的木头上剥落下来。
哭声立刻停止。
*
她观察着肮脏、陈腐的暗处,仔细地听着。她的心砰砰跳,喉咙、耳朵和胸膛都能感受到心跳。
之前支配着她,让她不顾一切想冲进屋内帮助那孩子的狂热感减弱了一点。我真的听到了吗?
是的,她确实听到了,她也看到了那个轮廓。这座房子里有一个小孩,而且他很害怕,也许还很痛苦。
但为什么现在没声音了?
她走进屋里。空气很……浑浊,她拉过衬衫衣领捂在嘴上。一定有什么东西腐烂了,屋子里有动物,或其他过期的东西。
“Todd?”
她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她在狭窄的前廊里,左边是厨房……年代久远的餐盘躺在洗碗池中……每样东西上都覆盖了一层污垢。右边是起居室,之前看到的小身影就是从这里闪过的。
她进去了。地毯是灰褐色的,酒瓶在角落里,满地都是老鼠屎。一份华盛顿红皮队(Redskins美国老牌橄榄球队)日历斜着挂在墙壁上,已经泛黄。茶几上放着一个长了黑青苔的碗,可能之前里面是汤。
碗旁边放着三个红土小雕像。这些雕像的头异常地大。像某种动物,也许是山羊。
“Todd?”她再次呼唤。
桌上有个用某种深色物质涂抹的符号,看起来很久了,是五角星,星星上还有其他图案,看上去像带有黑色矩形瞳孔的眼睛,就像山羊的眼睛,在星星的每个角上各有一个。
一阵恐惧袭来。她感到某种灾难性的判断失误。
我不应该来这里的。
突然她头皮发麻,再次感觉到附近有人,她之前透过封窗想象出的那种存在感- 不,那不是我想象出来的,它的恶意,纯粹而又灼人的憎恨。
她感到那种存在的实体正站在她身后,散发出制造残酷行为的强烈愿望,去摧毁、去亵渎、去吸食他人的痛苦。
她看向身后,却什么都没有。一方面她想逃离那所房子,但是另一方面,那个小身影冲进去的那间更暗的房间,正在客厅之外等着她。她朝那扇门迈了一步,它通向饭厅,灯光照不到那里。她没有进去,只是看向里面。
有两具尸体。
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蜷缩在地板上。
他们已经死了很久。尸体干燥得像树叶一样,几乎木乃伊化,而且他们的脸很奇怪。
她身后的异样感突然变得令人无法忍受,就像那个东西此刻正倚在她的肩上,巨大的下巴几乎搁在她的锁骨上,气息呼在她的脖子上。
“再走一步。”
一声耳语吓得她浑身颤抖,更像是抽搐。在无意识的惊慌中,她冲出了屋子。到了草坪上,她边喘着粗气边摸索手机,没有信号。
这座房子正在干扰信号,她歇斯底里地想。不管房子里的是什么,它很强大,甚至能干扰信号。
过了半条街她才找到一个酒吧。
*
警长的名字叫Drew Eastin。他是一个瘦瘦的、眼角鱼尾纹很深、半笑着、长相成熟的四十岁男人。如果在别的时候,她可能会觉得他很有吸引力。
“待在这,” Eastin告诉她。又有两辆巡逻警车过来,那差不多是雷克斯福德的一半警力了。“我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在警车旁麻木地等待着。耳朵里不停地听到那个声音,那沙哑刺耳的耳语。一个男人的声音,粗糙而坚定。警长带着几名警官进入了那所房子。其中一个出来了,他面色苍白,不停地擦着嘴。
当Eastin警长出来时,他不再微笑,看起来比之前老了。
“就像你说的,”他告诉她,“两具尸体。国家犯罪实验室最终肯定能搞清楚是谁的,不过我认为那是Frank·Weaver和他的儿子Todd。”
“我不明白,为什么Lucas不告诉任何人?”
“可能是害怕会被孤儿院带走。他可能看过这儿的其他孩子被带走过。”他看向四周,一些居民在外面,看着警车。“我会让Kenny去自助洗衣店接那孩子。”
“好吧,”Julia说,“如果可以的话,在他们找到他之前我想一直待在这。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他们怎么死的?”
Eastin叹了口气,“如果我不得不猜测,我会说Frank杀死了Todd,也许给他喂了老鼠药,然后自杀,房间里放着一个大盒子。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看起来已经一年没有人去过那里了。难以置信。”
“那我听到的哭声呢?还有四处移动的人影?”
Eastin奇怪地看着她。“那里没有任何其他人。我们到处都查看了。唯一没去的地方是地下室。”
“为什么不去?”她不安地问。
“它被锁着,门很沉。我们正在寻找钥匙,如果找不到钥匙将会请个锁匠过来。”
“会有人在下面吗?”
“如果有,也不会是活人。”
他再次摇了摇头,缓慢地呼气。“怎么了?”Julia问。
“我做警察25年了,见过一些非正常死亡的死者,但是这房子里的……有些不对劲。”
她点头表示同意。
再走一步
Eastin不情愿地回到了房子。验尸官的货车到了,两名身穿白色制服的男子拿着尸体袋。
*
当柔软又清脆的脚步声迅速出现在她身后时,他们正在装载第二个尸体袋-小的那个。她转身后发出呼喊-
是Lucas,他从街上的树林里出来,他一定是走了捷径,警察错过了他。当尸体被带走时,他惊恐地凝视着,紧抱着他的床单。
“他们在做什么?”他用颤抖的声音问。
“我们找到了你父亲和Todd,”她轻轻地说,“我们知道你一直独自一人。会没事的,我们会-”
“他们在做什么?”
“Lucas,你这样自己一个人生活多久了?” 她问,“能告诉我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好像没听见,踌躇着向前几步,似乎难以置信地盯着黑色小尸体袋被装进货车。
“他们把它们拿出来了?”他说,“他们要把它们带走?”
“Lucas,”她说,“他们不会把你带走,有人会-”
“他们不能那么做!”
他脸上的表情令人心碎,一脸绝望,像是个别无选择的人。
任何一个孩子都不应该遭这样的罪。
她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把双手放在他的肩上,看着他的眼睛。
“会没事的,”她告诉他,“我知道这一定很难-我甚至无法想象有多难-但我会跟你一起,我保证。你明白吗?”
他的震惊似乎平息了,眼中闪烁理解的光芒,他点点头。
“我保证。”Julia再次说道。
他非常轻声地说,“我很害怕。”
她忍不住抱住了他。
*
在Lucas听不到的地方,Julia与Eastin小声地交谈。警长曾试图询问孩子几个温和的问题,但没有得到回应。
“他接下来会怎么样?”Julia问。
“首先,我们需要弄清楚亲属情况。也许他有个阿姨或祖母能让他跟着一起住。”
“如果他没有亲戚怎么办?”
“要真这样的话,”Eastin尴尬地说道,“我们就再想其他办法,也有些善良的寄养家庭。”
“那他这周末怎么办?”Julia问。“他要在哪里睡觉?”
警长显然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好吧,”他最后说,“即使我们开车送他去摩根敦,我也不确定他们今晚能不能为他安排好住处。我…我看看我认不认识什么人可以—”
“我可以,”Julia说。“他可以和我住一起。我在Elaine Fielding的房子后面租了个小屋。有空房间。”
“太好了,” Eastin说,“我是说,他有你这样的老师真是太好了。”
*
她开车将Lucas带到她的小屋。整个过程中,他凝视着窗外,扫描着树木,仿佛正在寻找什么东西。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器,雷克斯福德在山谷里,声音能传播很久。
“你想听广播吗?”Julia问,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一个经历过刚刚那种事的孩子你还能说什么?你所能做的就是设法使他在此刻感到安全。
不管我做什么,他都需要大量心理治疗。
Lucas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他只是一直看着窗外,不时地蜷缩进座椅,转头看向肩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路跟着他们。
*
当他们到家时,她的房东Elaine正在车道尽头取回塑料垃圾桶。Elaine很高,一头灰白短发,笑声沙哑,给出一个平静、恍惚的笑容。她正在微笑,一只手在上面写着Vandals 的褪色T恤上擦着,Julia确信Vandals是一支老乐队。她还很确定Elaine飞了很多叶子。Elaine俯身向车窗打招呼。
“嘿,这是谁?”她问,“你的学生?”
“这是Lucas,”Julia说,“他这周末过来玩。对吧,Lucas?”
Lucas端详Elaine,回答“是的。”
“Lucas,Elaine住在另一栋房子里,那栋”Julia指着。
Elaine看上去有些困惑,但还是挥了挥手。“那好吧。Lucas,我希望你为我做件事,好吗?
“什么?”他更加轻声地说道。
“保持真实,做你自己。能做到吗?”
“好的。”
“很好,”Elaine说,“那么你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Julia开车经过主屋,停在小屋旁,天开始黑了。一进入房子里,Lucas就关上前门并将其锁上,然后他走到四周,锁上了所有窗户。
*
她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播放《卑鄙的我》,她没有电视,他们在沙发上看,Lucas双臂环绕着膝盖。“晚餐想吃披萨吗?”她问,她正试图让他有事可做,如果不能让他放松的话。
“我不想出去。” 他说,“你这里有吃的吗?”
“我们不必出去,可以订外卖。”Julia说,搜寻她的电话。“你喜欢什么口味?芝士?香肠?”
她从当地的保罗披萨订了两个大披萨,想着可以将吃剩的放在冰箱。哪个孩子不喜欢早餐吃披萨?当她坐回去时,她再次注意到他那像鸟一样脆弱的肩膀。她想帮助他、保护他的愿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既然她已经了解他一直以来过着怎样的生活,她想知道他是否正在遭受严重的营养不良。
他应该让医生检查下,他本该被直接送往医院的。
但现在她不想将Lucas赶去医院-一小时车程-尤其当电影正变得好看并且披萨饼要来的时候,她不打算让他的夜晚变得更糟。但是她得确保明天体检能安排好,于是她带着电话走进厨房,Eastin警长留了电话号码给她。
电话响了几遍才被接通。
“请问是谁?”他听起来几乎喘不过气,背景中警笛声很大,她猜测他正在开车。
“是Julia Grey。我想问下-我认为Lucas应该去看医生,检查一下。我认为他营养不良,而且鉴于他的生活状况—”
“是的,是的,当然。明天我会安排的。”
“一切都还好吗?”她问。“出什么事了吗?”
“我正赶往巴拉德溪。据说那儿今晚有人受伤了,情况可能很糟糕。”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僵硬,不像是几个小时前出现在泥浆区的自信男人。“Grey小姐,我得挂了,但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我们进到了地下室,我要请你对此保密。我们在那儿发现了很多动物,死了的。”
“什么样的动物?”她轻声说,为了不让Lucas听到。
“主要是狗,狗和猫。他们中有些戴着项圈和吊牌。他们,啊,我从未见过像这样的事物,他们有点……扭曲变形,就像他们的脖子和身体都碎了一样。”
“碎了?”她说。
“就是有人像拧毛巾一样把它们身体里所有东西都拧碎了。” Eastin说, “而且……其中一些并没有在地下室放很久,有些在那里仅仅只有……也许一个星期,或许更短。”
Julia回头看着客厅,Lucas正在看电影。
“他们体型多大?”她轻声问。她听到电话另一头响起警察广播的噼啪声。
“很小,都是猫和小狗。”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Grey小姐,我不知道那些动物在地下室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不希望那个孩子今晚留在你家里,我能理解,你可以把他带到车站,明白吗?”
“我待会再打给你。”她轻声说。
*
挂了电话,她回头看向客厅,Lucas不再看电影了,他正看着她。
她想起了在学校如果有人靠近他他总是退缩的样子,就像他害怕自己身上很难闻,但他并没有难闻 ...
他只是闻起来像宠物。
像拧毛巾一样把它们拧碎
Julia看着他瘦弱的双臂,苍白的小手。
他做不到的。他能吗?
她慢慢走向他,他一直看着她。她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的眼睛。
问:“Lucas,你父亲和弟弟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不想谈这个。”他喃喃道。
“你需要谈谈,”Julia说,“ 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不想谈这个。”他几乎轻不可闻地重复道。
“你亲眼看到了吗?”
他不说话,她看着他。他所具有的那种她将其解释为脆弱害羞的品质,……有可能是其他某种更冷漠、更卑劣的东西吗?她想起那部电影,《坏种》还是《好儿子》?她的一位亲戚在她成为老师时曾拿这开了个玩笑。
“Lucas,”Julia声音哽咽地说,“他们在你家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些动物。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没有回答。
“你知道他们怎么到那里的吗?”
没有回答。
“是你…把他们放在那里的吗?”
他缓慢地摇头。她握住他的手臂,像骨头一样纤细。
“Lucas……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帮你。所以请告诉我真相:谁杀了地下室的那些动物?”
他只是盯着她。
突然,像在梦里一样,她茫然地站起来并开始后退。恍惚间,她意识到Elaine房子里的狗在咆哮,但一会它们就变得安静了。电影还在电脑上放着,叽叽喳喳地嘲讽着。Lucas看着她回到厨房,然后他转身望向窗外,黑暗已经降临。
*
她给Eastin警长回电话,打了三遍才接通,当电话接通时,她能听到另一头的尖叫声-无法分辨发出叫声的人的性别,但声音很清晰,听着悲痛欲绝。
“是谁?出什么事了?”Julia不安地问,恐慌感上升。
“Grey小姐,我得待会再打给你。”警长嘶哑地说,“ 今晚有人在巴拉德溪这里被…杀了。”在说“杀了”之前,他犹豫了一下,使之听起来好像他们不仅仅只是被杀,像是有更可怕的事情,更……特别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我认为可能是……某种野生动物逃跑了,而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它在哪。”
Rabeez
她脑中闪过一个景象,一个人类身体被像拧毛巾一样拧碎、撕扯,像一块巨大的撕碎的红布一样躺在巴拉德溪其中一块整齐的绿茵草坪上,。
“警长,我想和你谈谈Lucas-”
“现在不行,”他心烦意乱地说,“记得锁好门。”
她说:“已经锁了-。” Eastin挂了电话。
他们只想去镇上吃人
也许Eastin并没有挂断电话,因为当她看着手机时,显示没有信号。就像之前在Lucas家一样。而且像之前一样,她感到一阵恐惧的寒意,全身汗毛直立。
她再次看向Lucas,他仍在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黑夜,只是现在他正用关节发白的双手抓紧沙发的边缘。如果他是只狗,那此刻他背上的毛一定都竖起来了。
“Lucas,”她小声说,“你在看什么?”
突然尖叫声从外面传来。
*
声音来自Elaine的房子。如此原始,如此陌生,以至于Julia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那是 Elaine。她准备出门,但Lucas高声喊道:“不,不要出去!”
还好她犹豫了一下,因为就在那时,透过窗户,她看到院子里有东西在移动,Lucas也看见了,开始从窗户边往后退。
那里有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小的黑色身影,在草地上奇怪地移动着。她立刻知道,这跟她从Lucas家窗户里看到的是同一个身影,是一个小男孩的形状。但是现在她可以看到有东西正从它头骨里长出来,像粗糙的树枝,牛角或鹿角。这个男孩样的东西把手指放在嘴里,它像青蛙一样在黑暗的草地上跳跃。它正在玩耍,一点也没有被另一栋房子发出的漫长而刺耳的痛苦尖叫所打扰。
“Lucas,”Julia小声无力地说,“那是谁?”
“是Todd。”
她说:“你弟弟Todd已经死了。”
“我知道。”
*
Elaine的尖叫声停止了。原本以为会永远持续下去,但实际大概只有十五或二十秒。
院子里的小男孩停止跳动,它站了起来,转头朝着那栋大房子走去,当它转头时,她借着月光瞥见了它蜡白色的脸,奇怪的圆胖状,脸上疯狂地瞪着一双大眼,一张湿漉漉的嘴巴砸吧着,就像不断寻找食物来源。然后阴影再次覆盖了它。一瞥如此震惊,如此离奇,以至于她想相信那是自己想象出来的-是来自她小时候看过的某部恐怖电影。
Elaine家的灯灭了,之前是亮着的。现在,小男孩Todd正盯着Elaine的房子,当后门转开,某个东西出现了,一个男人形状的黑影,但是比人更高大。
Julia同样认出来了,这就是她第一次从Lucas家被封住的窗户中看到的东西,散发出强烈恶意的身影,对她耳语的东西。
再走一步
现在她可以看到,它也有巨大的、粗糙的、像橡树一样的鹿角。它向小男孩走去(如果“走”字可以这么用的话,因为它的脚似乎不着地)并伸出手,小男孩好像在吃或舔来自它手上的东西。
不必问Lucas它是谁,她知道。
是Frank·Weaver。
*
Frank和Todd转头看着小屋。他们的脸庞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形状怪诞,几乎滑稽般的邪恶。
她轻声问:“Lucas,他们想要什么?”
他很小声,几乎听不到他的回答。
“他们饿了,他们总是很饿。”
他们只想去镇上吃人
他们仍然站在院子里,像令人生厌的雕像。她知道他们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吃东西。他们不以肉为食,Lucas指的不是这个。他们以痛苦为食。
“他们是什么?”她小声说。“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做到了,”Lucas说,“他做到了,所以如果他们死了,就会变成这样……”他的声音哽咽了。“他不知道如果他们的尸体留在房子里,他们就没办法出来。”
“你一直在喂他们,是不是?”她说,“你把他们困在房子里并喂他们。”
“我必须这样做。”Lucas小声说道。
“而我却把他们放了出来。”Julia说。
Lucas没有回答。她想问他为什么不提醒她,告诉她他们会跟来。但是她知道答案-不会有任何区别,她永远不会相信的。
她问:“我们能做些什么吗?”
他凝视着窗外,下巴皱了下,“他们不喜欢光,” 他说,“但是灯很快就会熄灭。”
院子里的两个人不再停滞不前。
小男孩开始朝小屋走来,仍像玩耍一样,他踮着脚尖,迈着夸张的大步,就像一个准备偷袭的卡通人物。
而巨大的男人迈着大步,在它身后漂浮着。
*
全身恐慌攫住了她。小时候,她曾经在海滩上被海浪拖曳,那感觉似乎会永远持续下去,当她的大脑为氧气而尖叫,视线中的黑点开始膨胀时,她也感到了同样的恐慌:我快死了。就像现在一样。
他们带着噩梦般的缓慢朝小屋走来,咧嘴笑着,十分享受,就像是一对面目可憎的父子模仿散步一样。她知道当他们到达时,她的生命就会终结。
“我跟他们走,”Lucas微弱地说,“他们是来找我的。如果我出去,他们可能不会-”
“闭嘴,”她嘘声表示反对。她试图思考,灯要熄灭了,她屈膝在前门的桌子下面摸索着,她在那儿放了一个手电筒。
她脑中有个声音冲她大喊,送他出去!如果他就是他们想要的,送他出去,然后赶紧跑。
她忽略掉那个声音。几乎就在灯光熄灭的前一秒,她打开了手电筒-一个沉重而强力的镁光电筒,黑色金属手柄比她的前臂还长。黑暗笼罩着他们,电筒光束疯狂摇晃着,漂白着墙壁和天花板。突然她看到窗外面他们邪恶的不可思议的面孔,紧贴玻璃向里看。他们的眼睛有着长方形状黑色瞳孔,就像山羊的眼睛。那男孩无声地说个不停,嘴巴皱起、来回移动着。
她知道,如果没有电筒,他们早就到她身上了,现在连电筒也开始闪烁了。
“把他给我。”
一声耳语……但感觉就像燃烧着的烟雾碰撞在耳膜上,像蒸汽笼罩着她的大脑。她哭了出来,并向后退缩,因为他们不再在窗边,而是在里面,那个男人形状的东西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男孩形状的在另一个角落里,正在靠近,手电筒灭了,Lucas尖叫着。
Julia正要用别人的声音喊出,带他走吧!放过我!
突然,车前灯在前窗闪过,一辆车正停在外面。Frank和Todd都不见了。披萨送货员关上车门,朝着前门走来。
*
Julia试图警告送货员,但他还没来得及按门铃,两个身影就从前窗掠过,随之他也开始尖叫。
她一时被吓呆了。她的某个部分—是这样吗?真是这样吗?—刚刚居然打算要放弃Lucas,一阵羞耻感涌上她的心头。
她听到外面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一瞬间,就像是一张泡沫纸被拧破一样。她恢复了点力气,他们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
她将Lucas拉进厨房,抓起一个玻璃沙拉碗、一个钢锅和一个用来煎蛋的平底锅。她以自己和Lucas为中心,将它们呈三角形排列在油毡地板上。她开始撕开报纸,用碎报纸装满容器,然后她抓了些火柴,点燃了报纸。
“不停放纸进去,”她告诉Lucas,“别让火灭了。”他们只有三份报纸-今天、昨天和前天的。能支撑多久呢?
送货员的尖叫声逐渐减弱。火苗逐渐变大,Julia和Lucasas在摇曳的火光下缩成一团,她看到Todd的黑影像小狗一样在客厅里雀跃。
Frank出现在厨房的门口,Lucas抓住她的手臂。有一段时间,Frank只是看着她,火苗在他们之间舞动,火光在他肿胀的脸上跳动。
“把他给我。”Frank低声说。
一种奇怪的平静笼罩着她。她的大脑似乎再次进入那朵云里,那股蒸汽中。她必须面对现实,他们已经得到了Elaine和送货员,还有巴拉德溪的一些人,他们已经进过食了,如果她放弃了这个男孩,也许他们会放过她。她可以放弃教书,回到学校做点其他事情,过另一种生活。是的,但首先,她必须要活过今晚……而这意味着要放弃这个男孩。
“把他推出来。”
她没有动,但低头看着Lucas。这并不难,而之后它们就会离开。Frank可憎的面孔似乎在火光下膨胀并扭曲。
“把他给我,他是我儿子。”
她把手放在Lucas肩上,感觉到他骨骼的脆弱和身体的热量。Lucas抬头看着她,他在等着她把他推开。
她抬头看着Frank,手指紧紧按住Lucas的肩膀,摇了摇头。
*
起初没有人注意到她没去学校。雷克斯福德镇很震惊,夜间有6人丧生,其中2人在巴拉德溪,而且还有人失踪。
当她的同事Bret Goucher,教三年级,最终路过她的小屋里去看她时,他甚至没有进去。保罗披萨的送货员正躺在门廊上,保罗本人也在那里,应该是过来查看他失踪的送货员出了什么事。在发生了他们所经历的那些之后,他们看起来比起人反而更像是制作丑陋的披萨。Goucher先生迅速回到车里离开了。
最终找到Julia的是Eastin警长。厨房地板上到处都是她的碎片,就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