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猪肾移植(超4个月)失败，基因编辑器官遭排斥，异种移植再遇挑战。

Towana Looney，一位来自阿拉巴马州的53岁祖母，她的生命轨迹因一次开创性的手术而改变，却又因一次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回到原点。据《科学》杂志独家获悉，她于去年11月25日接受了一颗经过基因编辑的猪肾，但这颗承载着希望的器官在上周突然停止了运作，最终不得不被移除。

虽然这颗猪肾在她体内工作了4个月零9天，刷新了猪器官在人体内存活时间的新纪录，但这一结果无疑给步履维艰的异种器官移植领域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位勇敢的女士曾将自己的一颗肾脏捐献给了母亲，但不幸的是，她剩下的那颗肾脏后来也衰竭了。在长达九年的时间里，她的生活完全被透析治疗所束缚，直到在纽约大学朗格尼医学中心(NYU Langone Health)接受了这次移植手术。她是近期接受基因编辑猪肾移植的两位患者之一。美国多家公司对这些猪进行了复杂的基因编辑，旨在让它们的组织器官看起来不那么“异类”，从而降低人体免疫系统的排斥反应。异种移植领域的研究者们曾对这些开创性的手术寄予厚望。

在免疫抑制药物的帮助下，Looney 移植后的恢复一度非常顺利，她甚至在今年二月回到了阿拉巴马州的家中。然而，好景不长，到了三月底，她的免疫系统不知何故开始攻击这颗外来的肾脏。目前，导致排斥反应的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之中。她的医疗团队在一份计划于稍晚发布的声明中表示：“经过 Looney 女士和医生们的共同决定，最安全的选择是移除这颗猪肾，让她重新开始透析治疗，而不是尝试使用更强的免疫抑制方案。” 团队解释说，这样做“为她未来随着医学知识和技术的进步再次接受移植保留了可能性。”他们还提到，这次排斥反应可能与“为了治疗一个与猪肾无关的感染而降低了免疫抑制药物的剂量”有关。

4月4日，这颗猪肾被成功移除，Looney 目前已经回到了家中休养。在她自己的声明中，她表达了深深的感激之情：“我非常感恩能有机会参与这项了不起的研究。” 她继续说道：“尽管结果并非人人所愿，但我深知，在我与猪肾共处的这130天里，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些经验能够帮助和激励更多正在与肾病抗争的人们。”

Looney 接受的这颗猪肾，是由联合治疗公司(United Therapeutics)旗下的 Revivicor 公司的科学家们精心培育的。它经过了10处基因编辑，目的在于驯服人体对异种器官的免疫排斥，并降低血液凝结的风险。然而，平静的日子在3月31日被打破，Looney 开始感到排尿不适。当天的门诊检查显示，她的肌酐水平升高——这是肾功能出现问题的警示信号。她的主刀医生，纽约大学朗格尼医学中心的 Robert Montgomery 最初以为可能只是脱水所致，但 Looney 随后住院，第二天她的肌酐水平便翻了一番。

于是，她被紧急送回纽约接受进一步治疗。起初，Montgomery 医生怀疑可能是肾脏出现了梗阻，但超声检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我当时很惊讶，”他回忆道。“我的下一个念头是，好吧，我们已经克服了那些困扰这个领域已久的、通常在术后头几周或几个月内出现的早期排斥反应。难道现在又遇到了一个我们此前未知的、更晚期的挑战吗？”

尽管 Looney 和医疗团队曾讨论过是否尝试其他免疫抑制药物来挽救这颗猪肾，但 Montgomery 医生认为，永久性的损伤可能已经发生。他同时指出，Looney 本人已经承受了太多。“肾脏异种移植的美妙之处在于，我们有一个‘救生艇’，”他解释说，指的是 Looney 可以安全地回到透析治疗，并且她的健康状况在恢复透析后立刻开始好转。“我们从这次经历中学到了非常多的东西，而且 Towana 的情况很好。”

在美国以及世界许多其他国家，等待器官移植的名单长得令人绝望，许多急需器官的病人在等到合适的捐赠者之前就已经不幸离世。数十年来，异种器官移植一直被视为解决这场危机的潜在希望。然而，过去种种阻止动物器官排斥反应的尝试，都未能让这些器官在人体内持续工作超过几个月。如今，领域内的许多专家相信，随着我们对人体免疫系统如何识别并攻击猪器官有了更深入的理解，加上基因编辑技术的进步(变得更简单、成本更低)，以及更有效的免疫抑制药物的出现，异种移植正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

与此同时，在马萨诸塞州总医院(Massachusetts General Hospital)，外科医生们于1月25日为另一位名叫 Tim Andrews 的患者(时年66岁)移植了一颗由另一家公司 eGenesis 培育的基因编辑猪肾。同样依赖免疫抑制药物的 Andrews 很快也回到了位于新罕布什尔州的家中，但之后也因一些轻微并发症几次入院治疗。虽然 eGenesis 和 Revivicor 的科学家们都对猪的基因组进行了一些相似的编辑(例如都敲除了三种可能引发排斥反应的猪特异性糖分子)，但 Andrews 接受的肾脏还包含许多旨在灭活猪内源性逆转录病毒(PERVs)的编辑。这些古老病毒的残留片段从未在人类中引起感染，但进行编辑被视为一种额外的预防措施。相比之下，Revivicor 公司则采取了不同的策略，通过选择性育种，培育出那些不具备重新激活PERVs所需全部遗传元件的猪。

Looney 和 Andrews 接受猪肾移植，都是在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扩大使用”(也称为“同情使用”)计划下进行的。今年二月，FDA已批准 Revivicor 公司开展正式的临床试验，初步计划招募六名患者，如果早期结果理想，可能扩展至另外44名患者。eGenesis 公司也计划在近期寻求类似的批准。如果研究人员能够借鉴 Looney 和 Andrews 的宝贵经验，并且接下来的临床试验取得成功，那么异种器官移植或许终将兑现其长久以来的承诺：提供源源不断的器官供应，彻底消除漫长的等待名单。

本文译自 science.org，由 BALI 编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