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
鼻尖上的冰岛
Credit:锐景创意
摆在我面前的是一碟肝泥香肠淋酸奶,烟熏小羊排,以及一碗像恐怖电影道具而且闻起来是尿味的臭鳐鱼肉。
就在我举起叉子,凝聚意志准备试一块臭鱼的时候,有个嗓门响亮的大汉迈进餐厅来,隔着几张桌子跟我打招呼。
“Skata(臭鱼菜名)! 哈!”这敦实浓髯的冰岛人其实还不到三十岁,名叫Gisli,是我昨天的导游,今天领着两个中国游客来吃饭。
“咋样?”他问。我说我还一口没吃呢。
“哈,你得老稀罕了,贼她妈难吃。”他笑道。
于是我就吃了一口。肉出锅不久,但真正烫人的是那阵化学性烧灼,舌头的形状被清晰地在感官里勾勒了出来。我的表情可能很怪,因为Gisli立刻“哈!”了一声,他一边领着客人找位置坐下一边向着我,“难吃吧哥们!我老稀罕这玩意了,一顿要吃两大碗。维京味,就是带劲!哈!”
虽然衣服很厚看不太出来,但他最后跟我“哈!”的时候应该是做了个健美表演动作里的侧展胸肌。
我埋头吃完了这碗臭鱼,然后又去要了一份小羊头。这餐之前,我在冰岛吃第二顿饭的时候就感觉到,冰岛人跟他们食物之间的联系跟世上许多民族都不一样。传统黑暗料理,世界各地都饿出来过,像保加利亚的牛胃、摩洛哥的羊脑,但冰岛人的食物跟这类猎奇菜还是有点不同:这真的是他们日常饮食的一部分。吃冰岛餐会让人意识到他们祖先的生活环境究竟有多严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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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人不是维京,从来不是。根据现代的史料梳理,他们祖先大部分是逃难的挪威农民,想在没有维京人烧杀劫掠的地方耕作放牧。不过时下年轻一代很喜欢维京文化或者说某种netflix-维京文化,表示自己擅长吃臭鲨,也算是彰显“维京”力的一种方式。
871年前后,第一批斯堪迪纳维亚人到达冰岛,放眼四处依然还有浓密森林,似乎土地肥沃,木料充足。但随着后来百年间人口增多,人们渐渐明白之前砍秃的林地已经不会再生,天气太冷,羊又太多。林木消失后表层土壤的肥力也开始退化,种不出什么作物,牧草也很勉强。
但人们没有走。冰岛文化和社会,就这样在饥荒的深渊边上岌岌可危地往现代演化。这里的人是强悍没错,但他们不是维京,而是为求果腹,可以做任何事的农民。如果碰上鲸鱼搁浅,那就是过节,有成吨成吨的肉可以收割。冰岛人这时会做的事,就是试着赶走弄死比自己先来的人,然后把现场能吃的全部东西都装到盛过酸奶的桶里拖回家。
在海边捡来的死肉,就是各类臭鱼菜的前身。鲜鲨鱼肉对人类有毒,高浓度的尿素会造成皮肤、眼和呼吸道损伤。但只要自然腐坏一段时间,尿素转变挥发了再吃就安全。传统工艺流程是直接去沙滩捡,如果尸体特新鲜,就拿回家再搁搁;现代方法则是在塑料盒子里调正温度,放到好为止。蝠鲼和大型鲨鱼的肉一样就是怕它新,也是放着晾着,臭得差不多才能吃。有几个世纪,吃不吃得上这些有尿味的肉会决定一家人的生死。
感谢工业世界,现在人们已经不用去海滩捡尸了,可臭鱼还是照吃。每个托利节(Torri,一月末二月初,约等于冰岛过年)和圣诞,都是冰岛传统菜纷纷隆重登场的时间。除了各类臭肉,还有羊□□、烹羊头、熏羊肉、海豹掌和鲸膏酸奶。
贫友,就算你在地球其他地方已经见惯了温泉和冰雪,还是不妨挑个好星期来冰岛一趟。不骗你,这里的小羊头是真的好吃。
原文标题:《In iceland food is a challenge not a meal》,By Bert Archer
本文译自 BBC,由 梁兵 编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