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一个老剧本:胎内 [3] 佐山的故事
对不住了各位,前段时间突然就忙起来了。这边就只好先放下了。.._:(´_`」 ∠):_ ...
翻是很久以前就翻完了的,但是以前写的乱七八糟的,只能慢慢改了再发出来,真想回去掐死以前的自己啊。
前文汇总:
胎内 [1]
胎内 [2]
credit: 煎蛋画师CHON
胎内 【二】【中】
花冈: (这次花冈也注意到了)嗯? (看了看村子,环视了一周)
村子: ……(不安的望向天花板,盯了一会儿后又看向花冈)又开始晃了。
花冈: 啊? 怎么回事?
村子: 不是,刚刚就――(正要开口说下去,地震突然停下来了,同时,佐山也爬起来了,于是村子的注意力被那边吸引过去,话说一半就没下文了)
佐山慢慢的爬起来,坐着开始思考。他用手掌擦去之前被掐着脖子的时候流出来的鼻水。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香烟。但是、没有想去抽的样子,就那么用手夹着,同时用另一只手挠额头。……挠着挠着,他逐渐的从之前像没睡醒一样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剥离出来。
……花冈跟村子预感到他可能要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所以摆好了架势紧张的对着佐山,但是佐山的神态举止却是那样的自然,所以他俩一方面觉着有些安心,但是,同时又被他这过于自然的状态惊吓到了……
佐山: ……(看看两人,弱弱的笑了笑,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徐州战的时候可是第一部队的。
是真的啊,哪儿像现在,竟然在这种破山沟里挖洞,这不是我啊。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
……我这是说顺嘴了。就是习惯了,一边叫嚣,一边被人用铁锹揍。
在那次也是,就是老兵长第三次召集人手的时候……
一旦开始揍我,不打到铁锹柄都断掉就不停手。
我被他们踢倒在地上乱踩……然后,嘴巴里鼻子里就会涌出血来。
差不多两天就要这么来一次。……
佐山一边说着,一边用空着的左手来回擦抹鼻子和嘴巴,看了眼沾着鼻涕与口水的掌心,发现没有血,反而吓了一跳,再次陷入思考。
……好像时不时的又沉静到了自己的梦中一般。……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是用刚才的、这个……不不不,还要、更厉害些……
因为军靴上还有钉子,这种地方——(说着,揉了揉脖子)这里被踢到,可是很痛的。……
佐山的叙述没有任何的感情与声调,好像描述别人的事情一样,说的也含糊不清。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所说的话是否有逻辑脉络,也完全不在乎语法。
每天,都想着今天要死了,今天就要死了——都没死掉——上吊也行啊。
战友里,有那么三四个上吊的。早上起来一看,没了。
然后,就被随便丢掉山里,埋了,烂了。真爽啊。活该。……活该。
真简单啊。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荡个秋千,就能自由了。
……不管怎么样,被欺负,被打。不给东西吃。
即使是到了徐州,中队长来了,大将来了——呵!
只要摇摇晃晃的那么一吊,就那你没办法了。
什么时候都能给你自由,上吊啊、多么美好的事儿啊,你知道吗?
自己的命抓在自己手里啊。也就是把整个世界都抓在手里了啊。活该啊!
所以,我不做那种事,吐血也好,被打的断气也好,马上就要不行了吧……
不是一样吗……反正,要死也行、……自己的命要抓在自己手里……然后,
算了……总之,还不如死了好啊。……(狰狞的一笑)……果然,还是死了的好。
村子: 你、你说的都是什么啊?
佐山: ……诶?
花冈: 就是说,那啥,你是什么时候被召集的? 那么,你应该差不多,应该有四十……总之差不多快四十了吧?
佐山: 三十三了。……参军是在最后一年冬天。
因为我肺不好,想着快了,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吧……然后就……
哎,虽然战争这东西我一点都不懂,
但是我想着就算那会儿挺过去了,我这身体,应该也就多活上两三年
——医生这么告诉我的,还跟我老婆……呵!
然后,我想反正都是一死,国家在忙着打仗,就参个军
——还能混个家属抚恤金什么的……
就怀着这么悲壮的心情——让几个关系好的同事给我送出来了
——但是,突然,就被派到了这种山里,
塞进了这种猪窝一样的临时军营来,挖洞。
枪——就算是刀都没给一把。估计也没有。
只有个铁锹——就那么破破烂烂快断掉的一个铁锹,……我都震惊了。
花冈: 哈、哈——(开心的笑出来)是吗、嘻嘻! 这是要震惊的。哈哈哈!
佐山: 都是真事。那个徐州兵长——好像是叫高田吧,
好像叫什么徐州第一人,反正大家都那么叫他。
———也有过杀掉他的想法。
他平时往死了欺负我们这些征兵,之后却会一个人哇哇的大哭。
……我啊,我其实是,是老百姓啊。我也是老百姓啊,畜生!
那帮人再怎么揍我,也得不到一点好处啊。
——他哭啊,还喝酒喝的烂醉。
……那家伙一直看不起我们。
他觉得什么时候都能杀死我们。
只要他想,我们就只能乖乖送命。
这就是老百姓! 就是这么回事!
我啊,因为有肺病,之前都没干过体力活。
——那时候就突然———你看这块地方,
虽然看着都是泥土,里面其实都是大块的岩石啊。
就凭着这么个破铁锹,不管你再怎么砸,
十四五个人,从早到晚,挖的背都要折了,都挖不了五寸深。
徐州兵长有这任务,被将校管着呢,必须挖完它。
然后这个徐州的家伙就跟个活火山一样,
我们都已经随时都要倒下了,
他还经常突然就扑过来,打我们,踢我们……呵呵!
哪儿还有什么战友爱,都是假的。
遭到那么过分的对待之后,我们就只会相互轻视,相互憎恨。
看到别人被打就拖着舌头高兴地笑,
接着自己一个不注意,吃的就被偷走了。
……我身体弱,所以就一直被大家欺负。
……呵! 野狗群里来了一条病狗啊。
抓住我的脚把我拖到地上,踩我打我,看我呀呀叫唤就觉得好玩。
……过了半年就变得跟骷髅没两样了。
……但是,到那个时候,就一点志气都没了,也不会想着自杀了。
真奇怪呢。
……然后奇怪的是,到了这个地步,却反而会开始发青发肿、
就眼看着一点点的胖起来了。
那个时候,只要能拿到手上,就算是刚挖出来沾着泥的生芋头也会吃,就是猪
——脏兮兮的,青肿着,全身都光溜溜的,就剩下一条兜裆部,嘴里吐着血,就知道挖洞。
……对了,在那时候,这里、这里有个大的岩石凸出来……(看着墙壁的某个部位)
……八月十五日的早上也是……
佐山的脑子已经彻底混乱了,以至于连语言都组织不起来了……
花冈: 但是,那之后也过了有两年了吧。那你,这段时间都在干些什么?……总不能是被鬼附身了吧?
佐山: ……(看着花冈,双目无神)……不记得了。……(浮现出一丝浅笑)
裹在包袱里的米跟罐头,还有衣服鞋子,都在松本的车站被偷掉了
———就发了个呆。就都被偷光了。还有买回去的,土特产的包裹
……真是没用到极点了啊。
确实,就跟被鬼附身了一样。
就算回了东京也——呵呵呵(好像觉得很滑稽似的一个人笑起来)
村子: ……东京有你的家吧? 你有老婆吗?
佐山: ……孩子,有一个。我家被烧光了,搬去了我老婆亲戚那边——好像在浅草吧——他们家有一个小空屋子——
花冈: 然后呢,你都□□什么?
佐山: 嗯?……这个啊,什么都做过。挑担子……拉客人……卖香烟……好像还去过上野……然后各处游荡……真没用啊。呵呵。
花冈: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佐山: 哎……呆不下去了……
村子: 但是,你不是有老婆有孩子吗——(村子似乎联想到了自己的事情,异常关心这件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热心过头了)
佐山: 被赶出来了。
村子: 被赶出来? 被谁? 是——你老婆?
佐山: 怎么说呢……反正,呆不下去了。
村子: 但是,那是你家啊,就算呆不下去也――
佐山: 之前的公司也没了,这样那样的,尝试了很多工作,也都因为身体太差——
总之,根本养不活她们——在这里挖洞的时候把身体搞垮了。
变成了个废人,就算回家。干一天活,起码要躺上两天——
村子: 但是,你不是说还有孩子吗? 不是你亲身的孩子吗?
佐山: 不,不是我亲生的,久太郎。呵呵,他叫久太郎。
现在八岁了,很多事情都懂了,他也看不起我。
像你这种吃白饭的,滚出去!
呵呵。千鹤她一直这么说,他就记住了—
村子: 哎!……怎么能这么——但是都有孩子了,不管怎么说,你们应该结婚挺久了吧?
佐山: 那是没错……这也不能怪她。像我这种人,这么——反正,派不上用场。
我啊,没用。不怪她,……因为千鹤她啊、还是跟小松原在一起比较幸福——
村子: ――什么意思?
佐山: 就是,那个……
花冈: 常有的事。你被征去参军的时候,她就跟小松———那个男人好上了。
佐山: 不是,是我回来之后的事。(很干脆,不带一丝感情)
花冈: 这也太不像话了吧。你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躲起来了吗?
佐山: 我这人、太没用了。
村子: 就算没用也,总之——
佐山: 不是,要是跟着我。千鹤就太可怜了。
花冈: 你都在说点什么呢,根本听不懂啊。你就算再怎么不能干□□,就算——
佐山: 不是这个意思。那啥——
在打仗的时候,在这里做的时候,身体就、打根儿上不行了。
我现在就是行尸走肉啊——呵呵。
花冈: 所以就是,你回去之后,同你妻子一起,这个——啊啊啊,就是,那个、那个的时候,你……是吧。□□了——?
佐山: 是啊,哎。……(淡淡的回应)
村子: 诶? 什么――?……(终于理解了话里的意思,就是她也忍不住有点脸红了)哎!
花冈: 呵呵呵! 是这样啊! 这个是有点——这样啊。……但是,毕竟都有孩子了不是吗——?
佐山: 精神也好身体也好,都在这里挖洞的时候消耗完了。……没办法啊。
花冈: 可是这个,应该是暂时的吧?
佐山: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是,不行啊。
村子: 所以你才离家出走,跑到这里来了?
佐山: 也不是,半年前就出来了。起初是到处游荡——一天突然就想来这里了。
村子: 但是这种地方,吃的都没有,除了等死没别的了啊?
佐山: 是啊……
花冈: 呵!(花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喝威士忌,现在酒劲开始上来了,再加上他突然对佐山的话感到无法忍耐,表现出几近憎恨的厌恶)那就去死啊、你这种人! 赶紧给我死了才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肺病还阳痿的家伙,都活不下去了,还瞎逼逼。别他妈成天给我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
佐山: ……我也没故意摆出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就是想着,到这里来的话,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了。
花冈: 你这是虚无主义吧,最近流行的那个?
佐山: 这个,我也不懂。
花冈: 不是很好嘛! 你摆出这么一副嘴脸,就像是要一个人背负起这个世间所有的痛苦,装模作样——
佐山: 不是、也没特别痛苦。
不过痛苦的时候,说不定是会有苦大仇深的样子,虚无主义、说不定也会有吧但是——
不行啊。我就连虚无主义也当不了。
……这世间真的有值得痛苦的事情吗?
……做人真讨厌啊。
呵呵、这一会儿跟你很亲密了,过一会儿就突然疏远了,
欺骗别人,被别人欺骗,一面在说教一面又在收受贿赂,
后悔了,然后再次重蹈覆辙、呵呵、然后就会一个都不剩、全部都死光吧。
……怎样都好。都好啊、怎么样都好。谁管你啊。呵、嘻嘻!
花冈: 你是在看不起,是在轻视人类吧――? 没说错吧?
佐山: 是啊——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日本人——呵!就没有一个人,是活的有价值的。
这是轻视吗?……对,大家都是垃圾。
花冈: 这么说,你连我也看不起咯?
佐山: ……(微笑的看着对方)
花冈: 好,那么你自己呢,怎么说? 你是怎么看待你自己的?
佐山: 我自己吗? 可能我最看不起的就是我自己了吧。
因为我自己的事也好,别人的事也好,没一样能做好的。什么都处理不好。
花冈: 那么,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啊?喂!
佐山: 我吗,没什么――呵呵。(意味深长的笑了)
花冈: 我他妈真想踹死你!
花冈一把将空酒瓶砸向墙壁。瓶子嗙的一声飞溅开去。
佐山被吓了一跳,看向花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瓶子的关系,天花板某处突然塌方了,发出嘭的一声响
村子: 哎呀! 怎么了啊? (村子赶紧朝黑暗的地方看去。花冈跟佐山也用余光看向那里)
花冈: 怎么了?
村子: 刚——刚才的地震——是不是把哪里震塌了?
花冈: 什么嘛。
村子: ……总之,我们快点出去吧。在这种地方磨磨蹭蹭的也没意思。
花冈: 算了,好吧。再给我拿瓶威士忌过来。
村子: 在这种地方,还喝这么多――
花冈: 有什么关系。还有三瓶呢。(对佐山)只有那些个不断在努力的人,才能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你啊要打起精神,就像这火一样,好好的燃烧生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