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5.12.07 , 14:31

为了生命,竞选总统(四):永恒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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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永恒的承诺
这些人在贩卖——价格不菲的永生。

斯科茨代尔是美国仅有的两家提供人体冷冻服务的公司之一,阿尔科人体冷冻(Alcor Cryonics)的所在地。尽管Zoltan Istvan已经计划到Alcor那里登记,但现在太忙了,说没时间带我一起去基地看看,我便在星期五早上自己加入了面向公众的团队参观。

人体冷冻技术(cryonics),或低温保存生命技术(cryogenics),是一项实验性的领域,研究将人体放在极地的温度下保存的技术,期待在未来医疗科技发达到可以治愈一切疾病的时候,让去世的人重获新生。

但冰冻保存并不便宜:Alcor的收费是保存全身每年20万美金起,和仅保存头部每年8万美金起。那些选择了第二个选项的人被称作“神经” (neuros)。他们有的相信生物学家能再造自己的身体,有得觉得根本不需要一个人类的身体:他们的头部将被固定在机器躯干上。

理论上,该过程依赖于将刚刚去世的人的尸体尽可能完整,尽可能快速地保存。Alcor建议顾客死在离他们基地较近的地方。遗体一旦被运来,其中的血液会被抽干并置换以防冻液,以预防在零下196度冷冻保存时组织的损伤和冰晶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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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儿时的他在《惊奇故事》(Amazing Stories)里读到的短篇小说激励了“人体冷冻之父”Robert Ettinger献身于对这项科技的研究。在《詹姆逊卫星》(The Jameson Satellite)里,主人公的尸首被送入轨道,在接近绝对零度的环境下保存了数百万年。一个赛博格的种群发现了他,将他的大脑解冻并接入了一个机器人的身躯。长大后成为数学和物理教师的Ettinger集中精力将科幻中的人体冷冻技术化为现实。他把该医疗过程称作“不回头的时间旅行”。

1960年代初,Ettinger成立了永生者协会(The Immortalist Society),属于美国陆续出现的让集结人们讨论永生计划的社团里最早的一批。到了1967年,加州人体冷冻协会(Cryonics Society of California)□□,前电视机维修工Bob Nelson,在医生和人体冷冻学家的协助下,完成了第一例将人放入悬浮式冷冻设备的实践。

前文提到过的Nick Bostrom,,Ray Kurzweil,,Peter Thiel,Aubrey de Grey,以及明星Larry King,Simon Cowell等都是Alcor的顾主。此外至少有1000人已经被冷冻或签好了合同。

在Alcor的基地里穿行让人感到不安:那个分离尸首和抽干血液的手术室有一面观察窗,家属若觉得不恐怖的话,可以在这儿观看全程。墙壁上整齐地摆列着被悬浮保存的人的头像和日期,其中超人类主义者所熟知的未来学家FM-2030赫然在目。手术室旁的实验室里堆满了盒子和仪器,线缆和设备。一台嗡嗡作响的3D打印机旁放了一个假人,向导用它来向参观者解释头部分离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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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cor已被保存的客户里,最年轻的只有两岁,最老的差点就活到了102。Alcor声称,虽然这两位是女性,但跟他们的会员里百分之75都是男的。在被冰冻之后,客户会被放入一个巨大的,被称作杜瓦瓶(Dewars)的不锈钢的容器里。他们会被四个一起,头下脚上地在睡袋里悬挂着。选择“神经”选项的患者的头则会被形似大号铁锅的“神经罐”密封,放入杜瓦瓶里的支架中。

撇开冷冻和解冻的技术挑战不谈,Alcor需要有面对现实中突发事件的准备。杜瓦瓶使用液氮保持低温,并依赖于持续的人工维护。如果出现大范围停电,环境灾害,地震,蓄意破坏,或社会的全面崩溃,并没有备用系统能保持设施的运行。与此同时,Alcor必须有一定的赔偿能力,不能被告得一无所有,不能被内部争端所影响。几十年,几个世纪里,都不能因任何渠道破产而导致停止运转。Alcor声称,为了避免遇到资金障碍,会员们已额外集资9百万美元作为保障资金。

历时一小时的参观临近尾声,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从冷冻中复苏的人可能遇到的种种问题。当你所认识的和所爱的人都在几世纪前死去了,你会怎么做?如果你发现你根本不能理解周遭的世界,会不会挣扎着变得精神失常?如果你根本不能在这个世界挣到钱,甚至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或者未来的赛博格对自然人不友好,将其解冻后只为放入动物园让他们参观?尽管这是我到过的温度最低的地方,我的掌心仍渗出了汗,

离开的时候,他们递给我们一份介绍会员待遇简介,里面描绘了人体冷冻极高的性价比,还捎上了几期他们编写的《人体冷冻》(Cryonics)杂志。翻过其中一期的封面,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Roen。杂志里介绍道,他选择将来不冷冻自己,而是把钱留给Aubrey de Grey的SENS基金会。“信仰来世之人,”杂志中引用他的原话,“满怀期许,苦求永生,‘Nothing is more important than your exist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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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长生不老的追求,或许与人类文明同期出现。4000年前的《吉尔伽美什史诗》(Epic of Gilgamesh)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学作品之一,其中就包含了英雄对永生的思考。西方传说中有青春之泉和贤者之石;印度和佛教经典里则记载了使人不老不死的珍宝与珠玉;现代则有如神智学(Theosophy)一类的神秘宗教。他们共同向人类介绍了告别死亡的途径。

揭下科学性的面纱,超人类主义思想也属于这类范畴。逆转年龄,治愈绝症,起死复生:这些都是千百年来的人类在尝试使用该历史时期最先进的知识来达成的目标。但把希望寄托在理论科学之上,与把希望寄托在幻想之上并无二异。当我们向前看的时候,只是基于当下来设想未来:超人类主义之所以认为未来是个美好的“科技乌托邦”(techno-utopia),是因为我们活在一个被科技所造福的年代。

没人清楚为何这星球上的每样活物最终都会死,也没人清楚为何一切活过的都已经死去。生物学家们仍在争论,死亡究竟是进化的必然产物,还是其可以扭转的副作用。与此同时,把衰老当成疾病去治疗的研究,为SENS基金会,Calico Labs,和Sierra Sciences等机构提供了理论支持。数亿美元的资金在这儿注入对延长人类生命的研究。

确有那么一种动物能抵御死亡,返老还童:在恶劣的条件下,道恩灯塔水母(Turritopsis dohrnii)能逆转细胞衰老并进行无性繁殖,留下数千个自我克隆。道恩灯塔水母让反衰老研究者们看到了一丝达成永生的希望。它也被归类于一种入侵物种,通过附着在货轮上迁徙,遍布到世界各大海洋里。人们还没找到能控制它们种群数量的办法,没找到能阻止它们持续不休地自我繁殖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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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过Alcor基地之后,我给Max More打了个电话。More在1986年签约成为Alcor的客户,之后创立了反熵主义者的组织,开始发表关于超人类主义哲学的文章。在2011年,他成为了Alcor的CEO。

我问More,他和其他客户预计能在什么时候被复活。“这不是你可以遇见的,”他对我说道,“我的推测是最快在是距离现在50年。但也不是不可能超过150年。”

More并不否认人体冷冻学还处于萌芽阶段。但他说,“我们现在是做不到,但不代表这是无意义的。我们只需要等,等到所需的科技的来临。”

“人的大脑是一套复杂的系统组成的复杂的体系,但它体现的复杂程度并不高于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能掌握的程度。”——Ray Kurzweil

至今,Alcor最领先的复苏案例是成功地将秀丽隐杆线虫(C. elegans)从零下80度唤醒。这种1毫米长的假腔体动物没有循环系统和呼吸系统。我问More,有没有人捐献过自己冰冻后的遗体或大脑,让该公司取出做研究。

“还没有任何人主动站出来过,”他回答道,“我们得首先在动物身上成功做到,才能逐步在人类身上尝试。”

Bobby Kasthuri是芝加哥大学神经生物学院的一位神经科学家兼副教授。他一方面认为超人类主义者投资的研究可以在带来一些领域的进步,如数字化脑功能映射和前沿的器官保存方法。另一方面觉得人体冷冻支持者的许多言论异想天开,不合实际。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些让死者复活的目标永远也不会实现。

“我们能完好保存大脑的结构吗?我还没看到充分的数据显示这是可能的。但假设Alcor能做到,”他在电话里对我解释,“一个大脑里,不仅仅是存在细胞与细胞之间的联结,并且存在着许多循环的机制。神经元周围的液体含有很多成分,如荷尔蒙,多巴胺,肾上腺素什么的。它们并没有固定的解剖学方位,而是在大脑内四处分布。

这些富有营养的液体是构成人的意识到重要成分。Alcor选用防冻液将其置换。

Kasthuri对超人类主义的终极目标持怀疑态度,并抱着于其它批评者共同的观点:超人类主义总是告诉他人死亡的可怕,整个运动都是围绕着这样一个吓人的主张而展开。除非你真的,真的不想死,那么人体冷冻对你就毫无吸引力。

“几个世纪以来,进步性的哲学和宗教意识已经告诉我们,这样的思想对人类根本没有好处,”他说,“如果你一直持续地对死亡充满恐惧,那你就根本不是个活的人,根本没活出个人样。”

我又回去问More,为什么他想一直活下去。他回答,“我反问你,你为什么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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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关于长生难忘的一晚!”人群在欢呼,雀跃,互相喊着“Yes!”和“Right on,right on。“

“谁说我们一定会死的?拿出证据来啊?别人都死了又能说明什么?说明这无可避免吗?”

他们共同立起来,高举双手,“Yes!Yes!”,鼓掌的鼓掌,吹口哨的吹口哨。有的人已经哭了,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会场的讲台。

“当我在一千年以后,站在这里,他们还是会说,‘啊,这不可能!’”

激动的人们纷纷站直了身体。说这番话的女人正是Bernadeane。她的眼睛看起来像是纯净的蓝火,单薄的身躯抖动着,拼命地挥舞着手臂来强调重点。Bernadeane与她的丈夫Jim一起经营着一家营利性的,号称提供永生的公司,People Unlimited。他们俩都有着松散的铂金色的头发,微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穿着蓝色的修身西服,戴着闪亮的珠宝首饰。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像一对复古的未来电视节目主持人。Jim和Bernadeane致力于成为第一对以积极思考(positive thinking)的方式达成永生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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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ople Unlimited的会场距离Alcor的基地只有十分钟车程。Zoltan选择了这里作为本段旅程的最后一站。他,同Jim和Bernadeane一样,是激进生命延长联盟(Coalition for Radical Life Extension)的指导委员会的委员。

People Unlimited的会众会每周两次来到这里听取“肉体永生”的福音。这是星期五的晚上,每人都穿着正式:女士们把自己装进了挺拔的鸡尾酒礼服和细长的高跟鞋中,男士身着西服或者衬衫,纽扣解开到胸前。大家的头发在啫喱水下翘了起来,刺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之中。

人还没来齐的时候,我简单翻阅了People Unlimited的杂志《Living Unlimited》。读了一篇关于激活sexual energy的教学和一篇讲述sex的好处的激昂文字之后,我明白了,怪不得这地方的气氛像是一个商业研讨会与换妻派对的结合。

People Unlimited开设的各类研讨班每次对来客收取12至750美金不等。人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学习积极思考的力量,从而过上不会死去的生活。若支付245美金的月费,高级会员可以听取所有的研讨班。还可以参与一个持续三天的,大家都说好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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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会员Brown在2014年10月去世,使亲朋好友感到十分悲痛,并给People Unlimit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在79岁高龄被帕金森病的并发症夺取生命之前,Brown曾经是Jim和Bernadeane的创业搭档,同时也是Bernadeane的丈夫。Jim和Bernadeane向大家解释,他是因为没注意锻炼才走上了西天之路。他的骨灰在葬礼上被洒向了空中。

我看到Zoltan在人群中全神贯注地听着演讲。他在过去的几天里一直嘱咐我,People Unlimited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邪教。但如今他与周围的人一样被牢牢地吸引住了。Jim和Bernadeane完成他们的宣教之后,全场已经沸腾了。Zoltan走到台上,通过幻灯片讲解了超人类主义的信条,并着重在为人们带来永生的几个实际方式。当他离开讲台的时候,人群发出了响亮的欢呼声,Zoltan也露出了豪放的几近狂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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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他在清场之后空荡荡的礼堂里坐了下来,红光满面地说道,“我也是蛮拼命的啊。”

在星期五的集会之后,大部分参会者会到当地的酒店或酒吧聊个通宵。被父母带来的小孩则抱着大人的大腿,四处追逐打闹。我旁听到了一些片段,有都是些关于周末活动,日常工作,房屋装修,孩子球赛等亲切的交谈。一切就像一个严重过度着装的邻里聚会。只不过大家不是在简单地讨论维护小区花园,而是都付了会费一起压制对死亡的恐惧。

除去以上的问题,People Unlimited的听众看起来都过得十分的快乐。他们是挺奇怪的,但当下的他们显得十分有活力。也许只是我在巴士上呆得太久了。最后,每个人都步回户外。晚上的亚利桑那仍显得炎热和干燥。而我,看到78岁的Bernadeane,开着一辆明黄色的雪佛兰SSR,飞驰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本文译自 theverge,由 zzjeff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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