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NOSLEEP: 我在自家旧橱柜里发现一本日记
原文：https://www.reddit.com/r/nosleep/comments/ffvyjr/i_found_an_old_journal_hidden_in_my_closet_i_dont/
现在我怀疑自己曾是另一个人
*
我是安迪·鲁格。
我是安迪·鲁格。
我是安迪·鲁格。
抱歉，我只是需要不断提醒自己这件事。哈啰朋友们，我是……呃，安迪。希望大家今晚都过得不错，至少比我强——我现在真的非常、非常恐慌。我一整晚没睡，直到凌晨都在思考这事，但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因为准备搬家，最近我都在忙着收拾东西和打包。中途，我在橱柜深处发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旧笔记本。我对它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不知道是谁的，也不认识什么霍华德，更不明白为什么每当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我的头就痛得像要爆炸。我非常努力想搞清来龙去脉，但所有尝试全失败了，现在我决定把整本笔记的内容上传到网络，希望有人能帮帮我。由于我文笔一向特别烂(我更喜欢一些理科相关的玩意儿)，笔记内容将不做任何编辑，完全是誊抄，让“霍华德”自己讲这个故事吧。干，我头又痛起来了。
日记 1
你好呀，我从一元店淘来的破日记本——我只掏得出这么点钱了。我的心理医生强烈建议我每天把自己的想法、感情和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整理并找个地方写下来。于是，现在我在写了，只不过拖了很久很久。
我想最好从简单的东西开始写。我是霍华德·特雷什，叫我霍华德·“垃圾”(*音似“特雷什”)更适合点。我从大学辍学后开始搞自由写作，希望能在这条路上搞一番事业。手头没有工作的时候(大部分、很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我在一家麦当劳打工。是不是悲惨又搞笑？我晓得的。
要是我个性再乐天派点，可能真能创作出什么好作品，不过现实是我这辈子每天都焦虑得要命。“广泛性焦虑障碍”，我的心理医生艾玛是这么说的。这种病挺常见，大多数人可以自行克服、痊愈，享受人生，但我不行，哎我做不到。这个病主宰了我的生活，令我唯一爱过的姑娘离我而去，叫我没有勇气跨出艰难一步、正确行事。它令我虚弱得想哭。
今天好像写不了太多，安眠药开始起效了。明天再见，大概。
日记 2
哈啰，日记。你猜怎么着，老板今天又吼我了。因为他不喜欢我称呼他“先生”时的“语气”。他还说我要是再搞砸就等着被开吧。人生之路上还有比我目前的处境更低的低谷吗？也许再过不久我就知道答案了。明天又得去见心理医生。
日记 3
今天心理诊疗途中我崩溃大哭起来。平时我还挺擅长把事情都压在心里的，今天不知为何没能做到。可能因为昨天老板骂我。艾玛真心理解我、为我着想，我看得出来。她是个贴心的姑娘，我这辈子唯一感觉能相信的人就是她。我觉得她知道现在的疗法碰壁了，药没起作用，她所有的治疗手段都没有效果。我抬起头，看到她沮丧的表情时，心里隐隐期盼着她会说：“对不起，霍威(*霍华德爱称)，你的病治不好。我帮不了你，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我会照做——我的意思是要是她真这么说的话。
然而，她说的话叫我完全……始料未及。她提议我尝试一种最终疗法。有个叫费舍博士的家伙，是艾玛大学时代认识的朋友。他是个神经学专家，专治各类神经系统疾病，并且他的小组最近正开始针对我得的这种病展开人体试验。
“要是你愿意，我可以试试看把你加进试验名单里。”她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个疗法非常极端，要是你……”
我甚至都不记得她接下去说了什么，只是快得不能再快地答应了。想想吧，我要么会痊愈，要么获得一大笔试验失败的赔偿金，再要么死掉。这实质上是三赢。再过几天我就能见到费舍博士。
日记 4
又一天过去了，老板又唧唧歪歪骂了我一通。这次是因为“地板湿滑”的提示板放错位置。我明明放在这周一他叫我放的地方。我该把这些说出来的，再加上一顿臭骂，最后潇洒地冲出店门甩手不干。麦当劳遍地都是，哪儿都能找到活，对不对？但是我没有，因为就像我之前写的，焦虑症把我变成了一个懦夫。随便啦。
日记 5
就像我生活中的大部分事儿，写日记，我完全忘记要坚持做下去了。没错。上次我在这瞎写已经是两个月之前了。一切都没什么改变。早上哭泣，白天为最低时薪做牛做马，夜里接着哭。每天重复这些，外加努力忽略生存带来的痛苦。不过有一件事令我有了点希望。
不知道艾玛是怎么跟他说的，费舍博士联系我说想立刻跟我见面。他看上去人不错，尽可能简明地解释了疗法。他们要用一种叫“艾克塔林(*Ectalin)”的药，能“重置”人的大脑，让它恢复原本的正常运作。老天爷，我被焦虑障碍折磨了太久，都不记得大脑正常运作是什么感觉了。他们预计用这种药对抗焦虑(意外吧？)、创伤后应激障碍，甚至精神分裂。
唯一让我有点纠结的是……呃，这种药得直接植入我的大脑才行。
好吧，之前可没人提过这点。我不会假装一开始没被吓到。我全身血液都冻住了，即便费舍博士又详细说明了一遍，也一点儿没改善。日记，我对你完全坦诚，实话说我这个人已经没戏了，只有这一点指望。如果这东西没用，那我就彻底没救了。我咬着牙，答应了。
签保密协议的时候我都没怎么好好读它。日记，世界上只有你知道我其实有多害怕。
日记 6
今天星期日。我们在心理诊疗时讨论了疗法的具体步骤。艾玛竭尽全力使我保持冷静。意料之外的是，焦虑障碍几乎化成有形的声音，在我内部大声咆哮，尖叫着要我拒绝施行疗法，最后甚至搞得我莫名对提出这项建议的艾玛生气。
不。不！就这一次，这辈子唯一一次，我要战胜它。我受够了。我必须接受疗法，必须接受。我就要做到了。
日记 7
今天是我接受……你知道的，那个之前最后一天出勤打工。这天晚上唯一陪伴我的朋友是天上的月亮和它柔和照耀的光。每次我熬夜或者心情低落的时候都喜欢望着月亮，幻想自己能飞出窗子，越过天空尽头，远离一切烦恼。
很傻，我知道。
我可能得搁置一阵子日记了，希望这不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写东西。下次再见。
日记 8
日记，我花了整整两个月才决心再次开始写东西，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疗法本身近乎无痛，感觉就是麻醉昏睡过去之后又立刻醒来。费舍博士表现得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他的态度某种角度来说还挺好玩的，说实话，我觉得他压根不担心，只是给我做了一些脑部扫描、告诉我可能的症状，就叫我回家。
只有一件事让我觉得挺奇怪，在刚刚从麻醉中苏醒时，我发誓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一道强烈的白光。我没能看清具体是什么，只记得一双婴儿蓝的眼睛笔直地盯着我。费舍博士说这是正常现象。
另外，当然啦，该说说最激动人心的部分。疗法管用了吗？关于这点，我相信是的，它管用了，我开心极了。
我都不敢相信现在我感觉有多好，蛰伏在我身体里折磨我多年的怪物似乎就这么消失了。无比漫长的痛苦时光里头一回，我感到自由。这感觉无论伦比，真的，唯一问题是我总感觉脑袋里有一块蠕动的东西，不太舒服，应该就是他们植入的药物。不过费舍博士说这也是正常的。
想不到我也有写下这句话的一天：我的人生似乎终于踏上了正轨。
日记 9
今天我手术后第一次去打工。这真是最棒的一次轮班。老板毫不意外地完全没注意到我脑袋上缺了一块头发。我感觉比以前好多了，一切都很轻松。我甚至向那个一直在意的姑娘搭讪了，她的名字叫琳达。
不过，有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
当时是工作途中，老板走过来为我打包汉堡包的方式大发雷霆。换做以前，我会喏喏应一声“老板”然后把自己缩成一团，但是这次，我径直说：“那你来演示一下正确的方法？”
怎么说呢，这回答确实更好，但是……我知道这说法听起来很怪，但我感觉这句话不是我说的？就好像……它是莫名凭空冒出来的。我解释不来。
而且我发誓说这句话的一瞬间我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与此同时我看到一双眼睛，很像是手术后刚醒来时看到的那双。这之后一整天我的头都有点痛。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费舍博士这件事。
日记 10
好吧，今天心理诊疗时发生了件非常奇怪的事。一切原本都进展顺利，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放松、自信，艾玛注意到了这点。
“你看起来好多了，霍华德。”她露出一个暖心的微笑。
就在她叫我名字的那一刻，我没来由地感觉特别沮丧，然后又一次失去了意识，这回大概是10秒钟左右。我再次看到那双眼睛，还看到一对眉毛、一个鼻子。当我回过神，艾玛正带着一种古怪的神情望着我。
“霍威……安迪是谁？”
“什——什么？”我努力挤出一句。
“安迪。你刚刚说自己叫安迪。安迪是谁？”
我甚至没力气思考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头太痛了，几乎无法忍受。我感觉头晕目眩、直犯恶心，最后我蹒跚着离开诊疗室，在吐出来之前爬回家。我依稀记得她呼喊我的名字，但我感觉不该回头。
现在我筋疲力尽。明早会给费舍博士打个电话。
被叫那个名字时，我不该再回应了。
日记 11
操，我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写了上篇日记最后那句话。我为什么会写这种东西？
从昨天开始我的脑子就乱七八糟的。刚刚几个小时我一直在呕吐，头痛变成了偏头痛。今天翘班了，所以大概我已经被开了。
我感觉脑袋里有很多虫子在蠕动、爬来爬去。试着给费舍博士打了电话但他没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吓坏了。
也许该让安迪帮帮我。
也许该让安迪帮帮我。
日记 12
安迪他妈的是谁？安迪他妈的是谁？为什么我总是看到那张脸？他们到底往我脑子里种了什么玩意儿？我时不时地就失去意识，每次都比前一次时间更长。现在我感觉好多了，但只要我朝手机伸出手，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在做另一件不相干的事。上一次我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已经看了3个小时的在线编程课程。我根本不喜欢编程！为什么我会看它？
我的脑袋里充斥着各种念头，但它们感觉都不是我的想法。就像……就像我的脑子里有另一个人。他们想掌握控制权。每次他夺走我的身体前，我有一瞬间可以看到他。他的脸是模糊的，但我知道他是男性，金发蓝眼，和我年纪相仿。
我越来越适应身体了。我觉得从现在开始每天5小时比较好。等不及过上快乐又充满意义的生活了。霍华德他妈的是谁？
日记 13
我尽量快速写，在下一次失去意识之前写完。安迪要来了，我只有几分钟时间。他在表面，想法不再是我自己的想法了。安迪正盯着我。蓝眼睛，褐色头发，歪斜的鼻梁。不是我。正在改变。发出求援。害怕害怕害怕。
我是我是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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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14
哈喽！
很高兴我可以大声宣布现在我感觉好多了。真搞不懂我之前干嘛那么担心，只不过是胃里有只寄生虫罢了。焦虑障碍已经彻底远去，我终于可以专心做我喜欢的事了。现在我有足够勇气在编程领域干一番事业，这一直是我的梦想。不怕骄傲，我已经在互联网行业掀起了一些属于我自己的水花。今天第一次有客户找上门了！
最近我不再跟艾玛约心理诊疗了。我不想说人坏话，但她好像有点疯疯癫癫的。她一直叫我“霍威”，并且说什么费舍博士和其他一堆我听不懂的话。超级奇怪。
就到这吧，我该回去继续工作了。今天晚上我绝对能把这堆代码敲完，否则我就不叫安迪·鲁格！
日记 15
可爱的日记，抱歉好久没来写东西了！生活一切都美妙又顺利，不过最近我有些怪怪的感觉。有天我开车去商店路上经过一家麦当劳，突然之间，我有了一种冲动想要……冲进去对员工经理大吼大叫？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还有，每次我抬头看到月亮，身体深处就会感到阵阵刺痛。好似我想飞向月亮一样。为什么我想那么做？我的人生棒极了！生意一帆风顺！
我觉得霍华德已经死了。
日记到这就结束了。中间有一页被撕掉了，但我翻遍房子也没找到那页。我丝毫不记得自己写过这些东西，无论是作为我还是……霍华德。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忘记。我试着“审视”自己，看看是否……呃，结果来说我没有找到霍华德。
总而言之，剩下的事我想交给你们。我的头痛得厉害，另外还有些代码没写完。听着，我对整件事毫无头绪，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我是安迪·鲁格，我是安迪·鲁格，我是安迪·鲁格。[请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