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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内外:印刷地图的卷土重来,以及一点往事
原文:《Off the chart: the big comeback of paper maps》;有删改
By Kevin Rushby
八十年代我还住在也门时,有朋友送了我一张皱巴巴的老地图。跟眼下不同,当时资信短缺,一张高精度地图是有钱都买不着的。所以如果有谁计划着启程移居别处,往往会先这样把再用不着的物资留给新落脚的同胞。不过,我朋友临别时还不忘叮嘱:小心点,别让人知道你手头有这个。
你们年轻人可能不明白,那时候私存地图是有机会惹祸上身的。有天我拜访马丁Martin Greenaway提起了这件旧事,他哈哈一笑,说:“我这边有个客,他七十年代坐公交时抽出一张地图看,精度是1:50000——到后来他才知道坐自己旁边的是个西班牙秘密警察,那又是个长故事喽。现在同样比例的地图我们就在街上到处卖。”
马丁是斯坦福书店的制图员,在伦敦工作(类似新华书店,知名老牌)。环视他干活的地方,台上亮着好几面电脑屏幕,旁边,或者说包围他椅子的就是地图、半成的图纸、架子和箱屉。一代代制图员的房间大抵都这模样。不知自历史的哪个段落开始,大小国家从发育强盛推撑四邻到衰老萎缩,山川林泊从只有土语称呼到高低错落蜗角不遗,都由地图来承载,在地图上推演,凡事一涉水文地理,就必须得有幅堪用的地图——至少,在网络时代来临前是这样。
“现在还有人买地图吗?”我问,互联网对地图业冲击应该很大吧?
马丁:“GPS和谷歌是吃掉了一块市场没错,不过我感觉纸质图的生意最近在变好。”
纸质地图销路变好的部分原因是斯坦福现在能给客户订制地图,任选中心地点,任选比例。有这种需求的人其实很不少。马丁:“有个考古的男人在研究意大利古代朝圣者走的小路,就到这里仔细做了一套;有个独木舟玩家来要了张育空河的详图(阿拉斯加一条通往白令海的大河);有些人跟邻居吵地界,也来做地图,飞行员、海员也都来。然后,还有很多在自己国内弄不到地图的外国人。”
很多年前我预先买了张地图才去旅行去苏丹,到步后就明白要在当地再买地图是真的没门。全世界的高压地区都忌讳地图的编制和自由买卖。马丁同意,还提到之前有个男人来想订制一套霍姆斯市的街道图。霍姆斯,叙利亚城市
自然,网络地图有很多优势,但限于它们目前的编制方式,也有各样的不称意。比如车水马龙的旺地数据翔实精度好,但到偏远处就只有稀薄的标注,很难用得上。当然纸质地图也并非尽善尽美。最近有个徒步组织"漫行客"就在招募志愿者来办一个叫"莫忘路"的行动,志在把地图上的错漏都陆续纠错推陈。据他们统计,自英格兰到威尔士眼下有大概上万英里的路径在标准地图上没有丁点痕迹。往大了说,如果救援组织手头是这种路书,说不定就要误事。
“我年轻时的专业是飞行员,”马丁说,“现在我们到天上逛也还是用纸图。”他经常在加拿大飞,爱去的偏远地区有许多湖泊还没有名字,在那些地方偶尔碰上个地名,都是很古怪的。“我最喜欢的是阿伯达一处悬崖,叫蛮牛飞身碎头崖Head Smashed In Buffalo Jump。喔顺带一说,你们英国也有挺不错的地名,像冷清圣诞Cold Christmas和不言谢Unthank。”(地名一般该音译。不确定这里unthank的褒贬或有无典故)
在马丁陪同下我走了一遍印制流程:在他们的系统上定位我家作为中心点,家门作为路径起点,内容不外邻近周边;马丁帮我把比例拉“深”了一点,“从25000细化到12000,多出来的信息能把你震住。虽然精度就到这为止,我们这的设备不能再添内容了,但你肯定会看到之前没留意过的东西。”;随后把我选的纸往巨型印刷机里喂,开始旁观山林、街道和河流勾勒出来。
聊天的过程里,我注意到印刷机旁边挂着张伦敦计程车司机的学用路图。
“现在还有人用这个?”我奇道。
“哪没有,这可好卖了。”
“那你有没有最心水的地图?”我又问。
“斯坦福1871年出的世界地图,带全球商路潮向。”他说着从墙上货架里抽出一轴来,让我看它的色彩和质地。是件艺术品。它让我敢肯定,除却实用时各自的优劣,软件地图跟印刷的前辈比起来还始终有一个难以弥补的遗憾——美感。
本文译自 theguardian,由 梁兵 编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