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8.07.18 , 17:00

“我岳父的二战藏品是三块手帕”

我老丈人的二战收藏里,有三块手帕大小的布片。这是那种主人一离世,就容易被年轻家人团起来丢掉的琐碎玩意,所以早已经裱起来挂在客厅。凑近看,你能发现上面勾勒着道路、关隘、空军机场和国界:正确地拼起来,会是欧洲一角。

史学家会把它们称为“逃生及撤离用地图”,在二战期间它们是标准的盟军装备,有时攸关生死。

岳父今年94,二十岁时入澳大利亚空军,在意大利和前南斯拉夫执行任务。在1941到1945年间,这些手帕坐卧随身,叠在他口袋里。有些更谨慎的伙计会把手帕图藏进衣服衬里或者鞋垫下头。当时空军任务出问题是毫不奇怪的事,如果你夜里跳伞脱了队,或者迫降在敌方势力范围里,地图就会变得极之重要。

它们都是双面的。第一张是匈牙利、罗马尼亚和意大利。另一张是希腊带一片爱琴海、基克拉迪群岛(希)和土耳其,细节到城镇、河流和山;翻面是意大利南部,包含罗马、西西里、撒丁岛和那不勒斯。第三张是前南斯拉夫,带一块北部意大利,精确到主要道路和国界。

完全展开均是半米见方,用料是丝绸:好在抽叠无声,轻便耐用。战争早期这类逃生地图还是印刷在桑叶纸上,但就算这些纸横比性能再好,也还是比不上丝绸。到二战中后期丝料价格太贵,军方才转向使用人造丝和醋酸纤维。(人造丝rayon,尼龙nylon)

我丈人当时的主要工作,是为南斯拉夫等地的抵抗军空投枪械炸药、食料和衣物,帮助他们尽可能拖住德军。运输机当然也是敌方重点关照的对象,他至今还能清楚地谈起那些可怕的夜航经历——防空炮弹近距离引爆时穿透机舱的力潮,被轰鸣掩盖的铁雨,和在视野里拉开的肮脏烟幕...

“我岳父的二战藏品是三块手帕”

“欧洲现在很不同了,国界和势力都是。但我看到这些手帕还是会想起,那会儿全世界都在愚蠢地厮杀,无数人死去。”他试着跟我讲述其时国家间的危机怎样一个个互相引爆,纠缠成漩涡,“这些事其实从未结束。”

除手帕地图之外,空军们还带着一整个救生小包。这包里的标准配置是:葡萄糖方块;净水药片;钓线鱼钩;带开罐嘴的折刀;针线;梳子和剃须刀各一,有时留着大胡子或仪容不整都会很显眼。更体贴的是里头还有一双新袜子,到需要的时候才知道有多要紧。不过小包里最最有用的应该还是荧光指北针,有不少人会直接把它缝在衣服里。

我丈人说,这些小物件除了实际功能外,在精神上提供的推力也很重要。多坚强的人,在战场上失事、与同僚失散后,都可能往哪个树丛里一坐就再也起不来了。当时整个世界都在沦陷和呐喊,未来黯淡无光,并不是每个人在死里逃生后还有继续跋涉的心力。而这些小件就是一个提醒:你尚有归处。在遥远的地方,有人正等着你生还。

《An ingenious way to hide a map》,By Georgina Kenyon,13 July 2018

本文译自 BBC,由 梁兵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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