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7.07.10 , 00:13

半夜系列:Möbiusband

半夜系列:Möbiusband
credit: 123RF

# 迷

我们终于找到了心仪的房子。如果你买过房子,你就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夫妇在Twin Cities周边看了几乎上百间房子,其中要不与我们要求不符,要不马上被卖了。房地产商很蛮横,他们掌握着所有筹码,寸步不让。凭什么?因为如果你不妥协,他们会把你排除掉,马上联系那些为了房子不惜一切的买家。所以我们很果断,遇上了理想的房子而且谈妥后,会拼死得到它。

Alice马上爱上了这座位于城郊的砖房,而且房外贴了好看的墙纸。她从小就一直想住在砖房。而且砖房很稀罕,我们没想到竟然有机会遇到。它的前院很小,但崭新的木栏围着宽广的后院,弥补了前院的不足。我的罗威纳犬Chewy一定很喜欢在如此大的草地上撒欢。

房子内部更是令人满意。房主修缮了所有东西。Alice尤其喜爱宽敞的厨房,还有里面的新橱柜和茶水间。主卧室也被扩大了,浴室增添了漩涡浴缸。

地产经纪带我们四处看,同时交待了所有东西,像背书一样把房子的新装潢都数了一遍。其实真没关系。我们对房子一见钟情。参观完后,我看到有一扇门,敲了一下。

‘不,你不能进去里面’地产经纪喊。

我收回手,‘为什么?’我问。

他撅着嘴茫然地看着我,好像我刚违反了什么条约或是不成文的规矩。‘我们到客厅说吧’他直截地说。

我们站在皮质沙发旁。Alice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冲口而出‘我们真的想要这座房子,不管怎样。你告诉房主我们会买的’

经纪轻叹,说‘听着,在你们买下这里之前,有些事情必须要知道’

‘额 怎么了?’我问。

‘你们不能进去那道门,以后也是。而且不能问里面是谁,也不能打扰到他’

Alice退了一步,一脸疑惑地问‘什么?’

‘房主和他定了租赁合同。如果你买下房子,也要遵守这份合同。他不用交房租,但房主提醒过他不要打扰到任何人,也不要发出噪声。地下室有门口可以通到外面,他从那里进出的。’

老实说,我当时少有地说了几句脏话。但无可厚非,我竟然被告知即将购入的新房地下室里住了人。Alice拍了我肩膀一下,把我叫停。

‘我知道机会不等人’我其实不确定,但感觉应该这么说。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里一直没卖出去?’

‘可能是’经纪耸耸肩说。

‘Mark,我真的想要这房子’Alice说完,再对经纪说‘我们买下这里之后能把他赶走吗?’

经纪摇头‘不,他很可能会起诉你。他们有租赁合同和相关文件。他才刚续了一年约’

‘那我们让他住满一年,就能把他赶走?’我问。

‘对,应该是’

‘Mark,怎样?’Alice问。

‘就地下室那个家伙’我对她说‘只是一年,对吧?要不我们先安顿下来,一年后就把他赶出去,然后我们余下的日子都能在这好地方度过’

Alice喜形于色,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们真的需要这里’她说‘公寓的租约快过期了,租金也贵得离谱’

‘对,现在的房租的确很贵’经纪说‘那么你们确定好了吗?’

我望下Alice,看她有没意见。她灿烂的笑容开心得像个等待玩耍的孩子。她心意已决,而我也疲于寻找合适的房子了。

我搂着她的肩膀,对经纪笑着说‘我们买下吧’。

交易过程简单地带过。我们完成了所有支付环节,修缮了前房主留下的小问题。在正式移交产权前,我想认识下地下室那个家伙,但被房主拒绝了,他说那个家伙独来独往,不喜欢见人。

我当时差点反悔,毕竟风险太大了。但Alice满怀期待的稚气眼神让我难以拒绝。

刚开始的几个月真的很好。我们顺利地搬进去,修缮费用也比预期低。最重要的是,我们从没听到地下室传出声音,也没见过那家伙。不得不说,入住的第一晚我根本不敢闭眼。但不久后,我们都忘了那家伙,他就像不存在一样。

一天,我在后院和Chewy玩耍。正如预期,他很喜欢这个大后院,当然也喜欢玩寻回游戏。我猜要是不管他的话,他能玩到累坏为止。整整一个小时后,我累了,他叼着树干走过来,放到我的脚边,抬头看着我,伸出长舌头喘着气,开心得像个孩子。我抚着他的头称赞他,挠挠他的耳朵,说‘我回去忙点东西,你自己在这吧’

他一脸不情愿,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我,眼神和Alice真像。我笑了起来,告诉他这是没用的。

我喝过咖啡,瘫坐在沙发上,然后打开电脑。Chewy在吠叫,吠声比我以前听过的都响,然后开始凶猛地咆哮。我担心出事了,就爬起来走到外面看下。

他对着地下室的白色门龇牙,唾液满嘴地流。Chewy没对任何东西如此生气过。一次我侄子无故扇他的脸,我还想他会□□他手,但Chewy只是趴下撅着嘴。我从没见过Chewy这样的狠劲,说真的,他吓到我了。

我跪在他身边,摸着他的头问他‘怎么了,小家伙’

他挠那道门的上方,然后睁大眼睛看着我。我有点不安,Chewy一定觉得里面有些不妥,或者不寻常的东西。但我能怎么办?我从没见过那家伙,甚至不愿想到他。我只好拿些树枝分散Chewy的注意力,果然凑效了。

Alice下班回到家,我想跟她说这件事。但话在嘴边就停住了,我怕把她吓坏。

我完成工作后很累,只想看电视,然后睡觉。Alice亲昵地依偎在我身边。但我没心情,我还想着刚才Chewy发狂的样子——他的咆哮,龇牙,目露凶光。我在胡思乱想着地下室到底住着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我试着专心看电视,但没用。那晚我只睡了几个小时。

几天后,我在半夜听到一声巨响,像是有人闯进了房子。我穿着背心短裤谨慎地爬下床,从衣柜拿出棒球棍,小心翼翼蹓到只有月光照着的走廊。我经过了地下室的门,走到了客厅,却没看到被闯入的迹象。全部东西都维持着原样。Chewy安稳地睡着。

然后,我听到了身后的击打声。像是有人想用大锤敲开墙壁。我恐慌地转过身,紧握着棒球棍。几分钟后那个响声又出现了,一次又一次地出现,直到停下来。

我站在地下室的门前,久久握着门把,纠结要不要面对这个家伙。

结果我没开门。响声停下后,我就回到床上。我清楚记得当晚没睡着。

一周后,没有噪音,没有响声,一切都恢复正常。Alice说她没听过任何声音,我下巴都掉到地上了‘怎么可能?’我问她。

‘你一直都睡得比我浅,Mark’她回答。

也有道理,天塌了她都能睡着,但再小的动静也能把我吵醒。‘听着’我说‘我想过了。我们可能要请个律师,把那个家伙逼出去。你觉得呢?’

‘我们请不起律师,Mark,何况这可能也行不通’

‘我只怕我受不了再一次的半夜响声’

‘我打赌那是偶然的’她说‘如果再有这种事,到我怀里,我会保护你’她笑着靠到我身上,想吻我一下。

我没心情陪她玩,只想那把那家伙从家里赶出去。

一天早上,我收到了老板的邮件,惊觉这次搞砸了。我忘了通知他我准备放假一个月,所以接不了项目。心想这个邮件应该是老板的痛骂,甚至是解雇信。我忐忑不安,最终才鼓起勇气点开它。

没想到,那是关于我的升迁,还有几个月前我带头的项目的奖金。当时我真的兴奋得上天了,期待着Alice回家,然后开红酒与她庆祝。

当我在客厅高兴得手舞足蹈时,地下室发出了一阵响声。像是一把狂怒的电锯在撕裂一些东西,但不是木头。

‘不’我对自己说‘不能让你毁了’。我大步走到地下室的门前,握着门把,把门推开。

里面完全漆黑,湿冷和霉味冲到我的脸上。灰尘把我呛得咳了几下。电锯声停了,只有一片寂静。眼前暗得没有一点光。我几乎看不到下去的楼梯。只是莫名地觉得他就在楼梯尽头,死死盯着我。

恐慌在驱使我关上门,但我没有,我喊‘小声点!’然后才把砰地把门关上。

我的手不停地抖。我跑到房间里,抓着大腿坐着沉思了几个小时...那是什么回事?我还要继续住在这房子吗?

Alice回来后,我马上跟她说了这件事,还有升迁和奖金。我在她面前踱来踱去,告诉她升迁后的计划——我想马上请律师,让他找出合同的漏洞,好摆脱那家伙。我相信只要找对了人,就能把那个家伙吓跑。全程我都没注意到她站在我面前,睫毛膏随着眼泪流到了脸颊。说完后,我转身笑着看她,但笑容在看到她哭时全然停止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你看下自己’她说‘你只会想自己吗?我一回到家,你就对着我说个不停怎样花那些属于我们的钱。要是我不想浪费钱请律师呢?’

我沉默地站着,不知道怎样回答。她呜咽着擦眼泪,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冷酷地看着我‘没关系,反正我们请不起律师,因为...因为..’她哽咽了,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

‘因为我被解雇了’她气冲冲地说,也没管掉在地上的钱包,然后用力关上了房间门。

很奇怪,我关心的不是她被解雇、她很伤心或者我们请不起律师,而是她终于能多点待在家里;这样她才会听到地下室那家伙的声响。

两个月过去了,Alice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投简历、求职、和朋友聊天、还有上网。她去过几次面试,但也没有下文。自从失去了工作,她就很少跟我说话。我们之间产生了隔阂,她不再想碰我、亲我,而且只睡床的一边,几乎不会和我一起看电视。我觉得她是在经历待业的失落期。她会好起来的,我想。

地下室那家伙没发出声响了...整整两个月,一次都没。我想拍门让他发出声响。不管怎样的声响都行。幸运地是,用不着我...

铮...铮...铮...

Chewy跟着声音跑到地下室的门口,对着它吠叫。那是晚上九点,Alice在客厅喝东西和看书。谢天谢地,她终于听到了。我们站在门前,铮铮声不断,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尽管Alice得承认我是对的,她看起来也很冷漠,好像要怪在我头上。

‘你想怎么办?’她问我。

我能怎么办?我在想,同时怒上心头。她这样问我?几个月前我就说请律师了!

‘你想我下去?’我问‘教训他一顿吗?’

她摇头,用手扶着额头。‘我现在不想应付这些,想个不用请律师的方法吧。或者直接跟这家伙谈?给他带点啤酒什么的。我不知道’

她走开了,回到客厅,把我和Chewy留在门前。我们看了对方一眼,Chewy侧着脑袋皱起眉。

‘你有好点子?’我傻笑着问他。还好,响声停止了。

我了解到升迁后每天都要回办公室。老实说,我不太情愿,在家工作才最适合我。但我要怎么说呢?不用给我提工资,也不用升职位?归根结底,我是不想只留Alice和地下室那家伙在家。这情景让我心寒。我猜她一定很开心我这样对她说,但没想到,她不领情。

‘真的吗?一次晚饭的时候我问她‘你不害怕吗?’

‘我想如果他要杀了我,早就动手了’

‘额,好吧’

‘我没事的。而且,实话实说,你要多点出去。太常在家对你也不好’

‘好,你说的应该没错’我强装微笑,说了这个谎。

Alice一直没找到新工作。只剩两个月,我们就能把那家伙从地下室赶出去了。我渴望着那天,幻想着把他拉出来,扔到路边。Alice似乎不在乎,让我更绝望的是那晚她提到和他续约。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喊‘你开玩笑吗?’

‘不’她说‘我没开玩笑。他可以去哪?他只是偶尔发出声响,也没多大关系’

‘真不敢相信。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只想存好心给他续约,或者我们能收点房租?’

‘不!’

不管我怎么喊,她都出奇地冷静,站在我面前不愠不火地说‘我想说,曾经一段时间我都希望有人能帮助自己,而现在我们能帮助他’

‘不!’我抱臂说‘他不能留在这里,我要他消失’

她摇头,说‘我以为你人很好,我想我错了’

争吵后的一周过去了,Alice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我道歉了,但无济于事。她忽略我,就像没看到我的存在。我顿觉无论如何,我只让想她回到我身边。而唯一办法是让她知道地下室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必须离开。然后她就会明白我。然而,我知道这意味着我只能走进地下室,亲自找他。

某天,我下班回来,家里空空的。在门边桌子放下钥匙后,我叫了Alice,但没人回应。看了车库,她的车还在,心想她应该是去跑步了。我打了个哈欠,抓着头发,看看周围。然后看到纱门外的后院里有些东西,吓得后背发凉。

我整个身躯都僵□□,脑袋一片空白。电脑包从手上滑落,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我不想相信,希望那是其他东西。是我的眼睛在戏弄自己,还是幻觉吗?我走过去,打开纱门,却和我想的一样。

Chewy奄奄一息地躺在草地上,嘴巴僵直地张开着,浑身是血,脖子上插着一把刀。我不愿相信看到的一切。是谁?我想,谁会这样做?我只有一个答案,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突然,我想起了Alice。他抓走了她?‘Alice!’我嘶哑着喊,泪水夺眶而出。我跑回去家里,‘Alice!’拿起棒球棍,猛地拉开地下室的门。我伸手想开灯,但开关坏了。我在恐慌中拿起了房间的手电筒,然后径直走下楼梯。

‘Alice!’我喊。

我走到楼梯尽头,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高举着棒球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我想象中的老房子里潮湿阴暗的地下室,而是一个崭新而且修缮过的居住空间。我没看到太多东西,只见完好的墙壁和干净、厚实的粗毛地毯。我在身旁找到了的开关。灯光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墙上挂着独具风格的油画原画。一张像是Jackson Pollock的作品;另一张像Picasso的;再者像是Bob Ross画展里的经典风景画,上面是高山密林与轻雾。这里完全异于我预期,甚至还有一个睡房,浴室,和小厨房。

但在小客厅里没有电视或沙发,除了几个木质和金属雕塑外,空空如也。

最让我震惊的是立在客厅中间的三个塑料画架...

左边的油画是一只狗躺在草地上,脖子插着刀。

右边的是一个灰暗的身影拉着一个女人的手,把她带到光明的天边。

而中间的,嗯,我想那是我,站在三张油画前...

我对之后的事只有模糊的印象,恐怕是畏怯与盲目的愤怒冲淡了我的记忆。

我甚至记不清楚在地下室多久了。有时我记起对着电脑,有时我记起被解雇了。现在我很少做别的,只是坐在地下室里,看着那些油画。

一天,我听到楼上有异响。我想可能是Alice,我把耳朵贴着门听,原来是其他人...我接着听...是一个房产经纪介绍房子的卖点。一个男人问了他几个问题,但我记不清楚了。几分钟后,有人敲了一下我的门,把我吓得退了一步。

经纪喊‘不,你不能进去里面’

‘为什么?’那个男人问。

‘我们到客厅说吧’经纪说。

......

本文译自 reddit,由 Rick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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