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钩沉
爵士乐的神秘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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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的今天，第一段爵士乐录音诞生，也开启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辩论。
五个人正搭乘着纽约38街维克多“讲话机器”公司(Victor Talking Machine Company)大楼的电梯。他们来自同一个乐队，因其演奏时穿着的服装而格外特别。演出时，他们不系领带，而是将白衬衫的领扣扣紧，外面套着夹克衫，翻领闪闪发亮。五人组对着麦克风的演唱相比平时的水准，无论是从技巧上还是编曲上，总体而言都相差甚远。
但在乐曲的□□处，单簧管模仿了公鸡的晨鸣，短号像嘶鸣的马，大号则是只母牛。这可不是披头士乐队演奏沙利文(Ed Sullivan)的曲子。但是这首曲子，《活泼布鲁士》(或称《活泼蓝调》)(Livery Stable Blues by the Original Dixieland Jass Band)是美国音乐史上一个重要的时刻。1917年2月26日，世人见证了第一首爵士录音的诞生。
这的确是音乐史上重要的里程碑，但在此以后，隐藏在《活泼布鲁士》之下的话题却一直困扰着爵士，甚至是其他所有派别的流行音乐。白人音乐家究竟有没有抄袭黑人音乐的争辩家喻户晓，从90年代的对于Stairway to Heaven的作者身份之谜，到2012年Marvin Gaye是否该列入Blurred Lines的作者，从Elvis Presley到Taylor Swift都成为了谈论的焦点。
当乐队录下《活泼布鲁士》之后，就有人指责他们剽窃新奥尔良本地的黑人音乐。《活泼布鲁士》在一个仍然流行购买乐谱(Sheet music)而非录音的年代，拥有超过百万份录音的销售量，无疑是当时最热门的乐曲之一。巨大的成功也带来了巨大的版权归属问题。就像现代的家长唠叨流行乐根本没有品味，更没有美学成就一样，20世纪20年代的法官认为这首歌品位低俗，而且是由不能识字不能写谱的(黑)人写作的，因此版权属于“公有领域(Public Domain)”，换言之不属于任何一位作曲家。
比起其他派别的音乐，爵士乐经常陷入这种争端。但是爵士发烧友争论的问题更加根本：到底什么是爵士乐？爵士乐有没有固定的元素？“爵士乐”的名字从哪里来？爵士乐诞生百年之后，答案依旧存疑，但是《活泼布鲁士》的故事告诉我们这些问题已存在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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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语言协会把“爵士(Jazz)”列为20世纪的世纪热词，但我们至今不能确定这个词是从哪里来的。
爵士在诞生之初给听众们留下了迅捷、热情的印象。19世纪60年代，美国黑人俚语中出现了一个词 “jasm”，意为“热情”或“奔放”。1916年11月12日，《皮卡尤恩时报》首次提到“jas bands”，其中的“jas”可能就是“jasm”的变体。
当然，“jas”也有可能是“jasmine”，即“茉莉”的缩写。当时新奥尔良□□的风尘女子经常用茉莉花味的香水，而爵士乐最初就是在青楼演奏的音乐。爵士乐先驱Jelly Roll Morton(他的名字本身就有□□意味)当时在烟花之地弹琴谋生。他每天从一个小孔观察客人与□□，根据其运动节奏改变音乐节奏，最终形成了独树一帜的音乐风格。
前文提到的The Original Dixieland Jass Band的名字显示出“爵士”这个词神秘的词源。“jass”与“jas”类似，也许暗示着女人的臀部。音乐家布莱克(Eubie Blake)生前于1983年一次和国家公共广播电台(National Public Radio)的采访中说：“当百老汇刚刚发现这种音乐时称之为‘J-A-Z-Z’。它原本的名字其实是‘J-A-S-S’。如果你知道它的意思，你不会在一名女性面前讲这个有点脏的词。”或许当“jass”从新奥尔良传到纽约时，乐队非常头痛小市民经常把海报上的“j”给撕掉，所以在《活泼布鲁士》录制之后，乐队决定把名字改为The Original Dixieland Jazz Band。
《活泼布鲁士》同时也帮助我们解决了爵士究竟是什么的问题。这首歌由三个唱段十二个小节组成，就和所有美国黑人唱的布鲁士一样。仿佛在仓院中演奏出的节奏和黑人工作时唱的歌很类似。跳跃的加勒比旋律为它带来了哈巴涅拉舞曲似的热烈节拍——因为20世纪早期，每天都有许多渡船从新奥尔良开往哈巴涅拉。而它重复的旋律来自于黑人灵歌中传统的一问一答手法。在美国内战之后，进行曲在新奥尔良非常流行，因此音乐家们可以轻易获得相当多的铜管和木管乐器。乐曲中的单簧管、短号和大号就显示出进行曲对《活泼布鲁士》影响深远。它的钢琴部分来源于雷格泰姆音乐的传统。它的幽默来自黑面吟游诗人、滑稽的音乐小品以及对人种之间冲突的调侃。黑面吟游诗人原本是白人，用煤炭把脸涂黑来呈现黑人的音乐元素。这种演出在1840到1920年的美国非常流行。黑面吟游诗人复制了黑人的外表，而其他乐队(例如上文提到的这支)则借鉴了黑人的音乐风格。
《活泼布鲁士》的音乐根源于黑人艺术家。即使第一次录制爵士乐的是白人乐队，但无可否认，爵士本身就是美国黑人的音乐。爵士乐普遍运用非洲风格的鼓点和加勒比风格的旋律，两者将它的起源指向了美国南部、加勒比海和非洲地区的黑奴。1817年至1843年，这些黑奴每周日在新奥尔良的刚果广场演奏音乐，并进行传统活动。其中，由黑人和白人共同组建的“新奥尔良科里奥利有色乐队”其实表现了更多的欧洲文化而不是非洲文化。但是1890年的吉姆·克劳法案(Jim Crow laws)将科里奥利乐队定义为"黑人乐队"，不准接纳白人成员。乐队的黑人乐手只得去找其他黑人艺术家，导致欧洲古典音乐技法在黑人音乐圈开始大范围传播，为黑人音乐增添了更多技巧和手法。爵士就是这样由多种音乐形式融合而成。
回到原点
但至于说谁真正创造了爵士乐，且不论这项伟大的成就究竟是否能归功于一个人，也是个很蹊跷的问题。有人说Elvis Presley是摇滚乐之父，也有人坚称是Chuck Berry创造了摇滚乐；究竟是DJ Kool Herc还是Grandmaster Flash创造了hip hop也尚无定论。
Nick La Rocca，乐队的短号手和谱曲家，声称他本人创造了爵士乐——尽管短号手Buddy Bolden功劳更大，而科里奥利艺术家Morton，第一个写作爵士乐乐谱的人，经常说是他创造了爵士乐。正如爵士历史学家Gary Giddin所说：“LaRocca是个种族主义者，他经常说白人怎样在黑人之前创造了爵士乐这类无稽之谈，一位固执的南方佬的老生常谈。”Louis Armstrong则“仁慈地”在他1936年的Swing That Music中称the Original Dixieland Jass Band是第一只伟大的爵士乐队，还称LaRocca让乐器从此与众不同，让旧的事物焕发了新的活力。但是LaRocca之后的谈吐还是透露出美国白人艺术家多么依赖美国黑人传统，并且无耻地肆意“正当”采用他们的财富。
这不仅仅是种族主义和文化挪用让Dixieland jazz粉们都对这支乐队有些不满。不满还来源于乐队下流的品味、LaRocca煽动性的言论，对动物叫声的拙劣模仿、笨拙的技巧和他们对黑面吟游诗人声音的高度模仿。而吹毛求疵地坚称“没有任何乐队演奏的是爵士乐”的人则会被其他所有人集火。这是一场爵士乐界的内战。
爵士乐经常被攻击为品味下流，和摇滚和hip hop被人嫌弃一样。《纽约时报》曾在20世纪早期反复刊登社论，宣称爵士乐的危险性，经常把它与妓院相提并论，导致当《活泼布鲁士》流行几个月之后，先前新奥尔良领导者睁一眼闭一眼的□□完全被关停。
Edward Baxter Perry把早期爵士乐看作雷格泰姆的一部分。他在音乐杂志The Etude中写道：“雷格泰姆就是切分节奏的极致。对其上瘾的人在我看来只能像患有狂犬病的狗一样对待，直接处死。到底它是我们音乐史中的过客，还是麻风一样的传染病，时间会告诉我们。”
这些对于爵士乐的攻击在今天仍然存在。甚至是在《音乐之城》中谈到这点时，Emma Stone扮演的爵士新手米娅声称“我讨厌爵士”，相反，Ryan Gosling所饰爵士钢琴家小赛则絮絮叨叨什么才是真正的爵士，什么不是，或者这种音乐形式是否有未来——“这既是矛盾又是妥协。它在任何时间都是新的。同时，它在死亡。”
从《活泼布鲁士》到《音乐之城》的100年时间里，爵士乐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但其评论还是那么交错复杂。也许是时候闭上嘴，用心听音乐。
本文译自 BBC，由 Rosé 编辑发布。
作者：Christian Blauvel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