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的富二代也爱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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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富并不是现代才有的行为，不过之前都很难表现出来。社交媒体的出现让它变得规范化，提供了相互分享经验、性格的平台。土豪们除了喜欢购物的快感之外，还有种和朋友、粉丝分享自己的事迹(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炫耀)的天性。

不过以前炫富的是富一代，是着手创业的一代，而现在换成了这1%的富人的儿女们——富二代，他们在很多社交平台上炫耀上一代留给自己的财富。

2012年有许多媒体报道了许多过度的炫富行为，包括暴力、仇富等事件，自此以后炫耀性消费和社交媒体开始结下不解之缘。土豪们炫耀的东西很多，劳力士、私人飞机、游艇、Louboutin鞋、豪华跑车、专属信用卡、名牌设计师设计的手提包以及几千美元的香槟，这些都是世界各地“超富裕人群”的标配。

有些炫富行为做的实在没有水平，手机和摄像头的组合往往很仓促，还用Instagram的给定工具修照片然后传到网络上，用些没有创新的话题标签：#YOLO(You Only Live Once)等等。

不过17、18世纪的炫富图片搭载媒介很新颖，还能描述早期的财富和社会关系，那就是油画。

油画曾经非常受欧洲贵族欢迎，商业资产阶级这个因扩大贸易路线和殖民地而诞生新兴阶层也常常生产油画。那是个大旅游时代，当北欧的贵族儿子去法国、意大利寻找古代和欧洲文明起源时，见识了艺术、音乐，偶尔享受一次性狂欢、酗酒。这种旅行可能会持续几年，常常是依靠来自家里无限制的资金支持肆意挥霍。

跟在网络平台分享照片一样，这一时期的油画也进入了这些富二代们的视野，他们也用油画来描述自己在社会中的特权。

英国艺术评论家、作家John Berger突破性地指出了这些油画里的意识形态功能，并于1972年在BBC播出了系列节目进行讲解，后被记录成书。他说所有的这些画，包括绘画大师的作品、广告牌都能在当时的背景下解读出社会、政治意义。Berger的创新在于不是教我们如何解读政治图片，而是从政治的角度来看这些图片。

下面两张图选自不同的时期，一张是1650—1750年之间的油画，一张是2012—2014年Instagram上的照片。我们更多的是对它们进行视觉分析判断，而不是从艺术史角度来看把它们和现在的文化进行对比，两张图都是在嫉妒不平等的世界下产生的。

Thomas Gainsborough的书《Mr and Mrs Andrews》很好地描写了18世纪的英国绅士贵族的形象。Robert Andrews和Auberies结婚时画的油画，他们的结合是双方父亲安排见面的，让两个商业家族势力壮大，属于商业联姻。

像这样的描述权势的油画还有很多，把Andrews塑造成了所有的主宰，比如在乡村背景下画的一组肖像画。在这幅画里，主导一切的不是人而是埃塞克斯郡的景观：刚收割的小麦，各自在围栏里的牛、羊，都显示了Andrews先生的发达农业。

财富越来越向上层社会集中。Thomas Piketty在《21世纪资本论》(Capital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中说，二战后几十年里相对经济平等的西方社会已经成为不复返的历史，继承又一次成了西方上层社会的主流，我们又一次回到了不平等的《Mr and Mrs Andrews》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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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中互相搂着彼此的是Carlo Sestini Branca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Oona Ortmans。他的叔叔是意大利名门Count Branca，掌管着米兰一家知名酒厂。他们后面的背景是法国St Tropez的一片绿地，不过本该是土地的地方被一架私人飞机挡住了我们的视线。私人飞机是他们出行的首选交通方式，带着他们从大田庄到酒吧，从豪华公寓到私人小岛。

他们对着镜头微笑着，穿着舒适、休闲的衣服，比Andrews先生更随意地向我们表达了一个信息——他们要去别的地方潇洒了，看背景里那乖乖等候他们登机的飞行员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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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画是Bartolomé Esteban Murillo的作品，画上的年轻男子正靠在桌子上温柔地注视我们，嘴里喝着杯酒手上还抱着一大坛酒。头上是一圈红葡萄叶做的头环，表明他很喜欢罗马酒神Bacchus，搭在他肩上的毛巾可能表明他是个为人服务的仆人。Murillo经常画塞维利亚街上的穷人孩子，他画的孩子也一直都一幅快乐无忧的样子，向我们表达了他的观点：我们应该对自己的社会地位感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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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图的男子名叫Anton Thunberg，是瑞典一个亿万富翁的儿子，怀里抱着几瓶香槟表达出他对它热切、过度的喜爱。他的嘴巴撅着但没喝酒而是叼着美国运通(American Express)的金卡一角。手上还戴着劳力士表，这个东西在浴缸这个拍照环境下显得很突兀。手上拿的香槟将近7升，包括Veuve Clicquot、Moët和Dom Pérignon，这三种是名人喝的“三巨头”香槟。

不过这张照片并没有品尝、和享受，虽然看起来是快乐的景象，但他的满足感并不来源于酒本身而是让人们知道他有这些酒。这种行为符合一个炫富逻辑：买两瓶香槟，一瓶喝一瓶倒掉。单纯的只是想要表现自己的自负、傲慢，已经不是分享而是否认他人的有钱享受。潜台词是：你觉得买它喝是有钱？哥都不屑于喝。

这张照片表示的内涵是蔑视那些Instagram上的富二代，觉得他们不够富有，他们的照片通常有一种“你不配和我们坐在一起”的感觉。

这和Murillo的传统家长式观点明显不一样，他是把穷人看得神圣。Murillo的画像至少描绘了穷人片刻的享受和幸福，我们无法感受到嘴里喊着金卡的Anton的愉悦他也不可能接任酒神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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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jamin Franklin总统(图上100美钞上印的人脸)说过：“钱从未使人快乐，以后也不可能让人快乐。它没有产生幸福感的属性。”

在较早的时期，主流文化其实是禁止炫富的。15世纪，荷兰画家会在有钱人的肖像后面标上骷髅的记号提醒他们生命是短暂的，他们的享受是世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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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tagram上的照片是对荷兰传统的劝世静物画的公开冒犯，荷兰静物画在16、17世纪在荷兰流行起来，上图这幅Adriaen van Utrecht的画就是很好的示例。

这幅画精心安排了一些有象征性的物体：圣杯、玻璃器皿和硬币象征物质财富、书、长笛意味着对知识和文化的追求、钟表意味着世事无常，而放着的花瓶以及垂到桌子边缘的枯萎的花骨朵则像是在轻声说：“所有肉欲都是杂草。”显眼的骷髅头则提醒我们“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但是相对来说这个画并没有更深的象征意义：全部按照字面意思来对画面布局进行堆砌。里面没有死人，却让我们感受到了死亡，有一种冰冷、不人道的感觉。在这张画里没有时间、没有生命也没有死亡，只有资本主义的工具。

上面这些包含许多豪华物品的照片都在反应一个问题：无限增长、不知满足的需求、欲望，没有限制、毫无方向的盲目积累、拥有、挥霍。当前的社会系统会鼓励、促使这种小群体的炫耀性格越来越变本加厉。

这种奢侈无度的生活方式与受经济衰退困扰的经济影响的大多数人形成鲜明对比，随着这种不平等的鸿沟日益扩大，这些照片自然会激起人们的愤怒：19岁的伯明翰富二代Lord Aleem会定期上传在他家门口拍的收集的豪车照片，去年他的4所价值50万英镑(481万RMB)的房子被人放火烧了。

但是在愤怒之余，这些贪图享乐的照片也能让我们不禁想象另一个不同的世界。在那里，财富不仅仅是金钱和财产，还是身体健康、拥有宝贵的经历以及人脉关系，那里不存在争相炫富的行为，奢侈品成了到处可见的东西。

本文译自 JacobinMag，由 小笨 编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