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4.06.19 , 00:07

一名摄影师的自述:重回监狱,寻获安宁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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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监狱服刑13年,并努力重建自己的生活后,一位有前科的人反而在他之前住的监狱里面找到了慰藉。

(以下是作者视角)

昨晚我去监狱放松了一下。

有时候,生活会失去它光泽。我确实在呼吸,而且也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但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我在经历生活,但我也徘徊在死亡附近。在生活的某个地方,我失去了珍惜当下的能力,不再对有些东西感到好奇,也不再讨人喜欢,最重要的是,我不再对明天有更好的期待。好像世界上别人的生活都是丰富多彩的,只有我的生活是黑白的。

事情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我出生在布朗克斯,我的童年是充满了□□和暴力的黑暗。我7岁那年从学校回家的时候,发现我的母亲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手臂上还插着注射器。别人只能拯救她的身体,无法拯救她的生活,于是我到扬克斯和我的外祖母一起生活。当我的母亲不用呆着精神病院的时候,他会和我们呆在一起。她的心情起伏不定,脾气也很暴躁。

我憎恨□□。从13岁到17岁,我都在□□,之后戒掉□□的时候,我几乎要死了。□□毁掉了我生活中的一切,包括我的母亲和我很多好朋友。因此在1990年冬天,我杀掉了一个卖□□的邻居。我用猎枪指着他,告诉他他有十秒钟可以跑,但三秒钟后我就开枪了。他在三秒内跑了200英尺左右,但三发00子弹还是射中了他。陪审团很同情我,认为我是过失杀人罪而不是谋杀。在服刑12年以后,我在2003年出狱了。

我第一次出狱的时候,生活就像一辆崭新的车。所有的一切都在闪闪发光。著名的民事权利律师Ron Kuby给了我一份律师助理的工作——调查罪犯的无罪声明。纽约大学把我吸纳到他们的写作专业里面。我在村子里有一间公寓。我被很多人爱着。我很开心,决心成为有史以来各方面都最好的前科犯,为后人作出榜样。

一切都在缓慢进行,我的未来期望慢慢变得黯淡,我周围的世界也逐渐不再接纳我。就算我以纽约大学最高荣誉毕业,还是没有人会给我一份工作。虽然从来没有人明说,但我知道是因为我的犯罪记录。由于没有正规工作,我失去了我的公寓。慢慢地,我失去了很多朋友。也和情人分手了。之后,我选择拿起相机而不是枪,向《纽约邮报》投稿,成为了一名自由的摄影记者。生活并不烂。事实上,我的生活还不错。

作为一名摄影记者,人们总是向我们咆哮“不要拍那该死的照片了”。如果每次他们说我们都听的话,那就没有照片可以看了。

别的摄影记者都是按照老一套来办事,所以起诉他们的人也少,但我总是被关。在报道2008年人们抗议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的时候,警察用橡皮子弹射掉了我手中的相机,但这没有用,在他们打我的脸并且用警棍攻击我的□□,并且把我关了三天禁闭之前,我还是报道了这件事。

但这并没有让我的家乡变得富有,每个人都惶惶不可终日,猜测着如果我们家乡只有几亿的存款,我们的生活将变成什么样。这些足以让一个男人借酒浇愁,或者做别的事情。甚至白天都是黑暗的。

不久光明出现了。

在我被假释后不久,我和Jackie仍然乐观。Jackie那时是文学代理的助手;我们是在Barnes & Noble联合广场那里认识的。她那会儿虽然贫穷,但是年轻又快乐。

现在,十年过去了,她长大了、人也更有钱但不那么快乐了。就像一个经营租赁业务的地产大亨告诉你租约即将到期,要续租房租要涨百分之四十——你租是不租呢?如果不租,你就要搬出去,还有像是你走之前要把房子扫干净,或者我们能帮你寄存东西之类的事情。不管怎样,她还是一个救了我很多次的好朋友。去年11月,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给她老板的网站的办公室拍照。我接受了这份工作,结果镇上所有新装修的公寓都要让我拍照。

这是能赚钱的,但是拍得越多我越难受,直到有一天我觉得恶心。刚开始我不知道原因。我想,“也许是油漆的原因吧。”但它一直在我的脑海里,不安慢慢变成了恐惧。一个明媚秋天的下午,我透过豪华双层玻璃窗看到了另一个我买不起的房子,眼泪从我的眼里下来了,那时我才意识到原因是什么。

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全新的开始,但这并不是我在纽约能够负担得起的。

但我也没法离开。我能适应的贫乏生活已经和这个小镇联系在一起了,而且我也怀疑在别的地方我能不能找到工作。

在一个灰色的秋天,我从《地狱兄弟》一样的房屋里向窗外看去,就像一个囚犯从监狱的小窗户里向外凝视,我还记得我曾听过的新闻。十年前我住过的监狱是个适中的监狱,现在它早就关了并且现在是空的。我还记得我在那里度过的时光,而我现在却变得有些多愁善感。

我还记得我拥有过的等待时钟滴答的时光,那会儿我还会读书、工作,并且为刑满后的生活做打算——充满希望的生活。

当我回忆这些的时候,我的心变得很温暖,脸上也有了笑容。我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我需要再次充满希望。为了这个目的,我想,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需要一些仪式来纪念和扫除现有生活的尘埃。

于是昨晚,我去监狱里面找到了慰藉。

我是在一个凉爽的四月份的晚上回去的。天空中布满了星星,月亮也几乎要满了。我背着的背包里面,有摄像机、三脚架和一些断线钳。为了接近安全边界,我围着监狱走了一圈,试图寻找最容易进去的路。我已经准备好了穿过栅栏,如果我必须这样做的话,但我想起来这里有更容易进去的路,只要我能找到它。也许这个地方根本没有锁,毕竟,谁会想要闯进监狱呢?

这里有个弱点,我只夹了一次就进去了。我进去的地方正好是我以前住过的单元,我在这里住过3年半。我记得我曾在走廊下坐过许多个下午,不论什么季节和天气都坐在这里,然后从院子里回来,等着指挥官过来开门。这组监狱被锁得很紧,但我还是找到了进去的方法,还是只夹了一次。我突然想起来,我这样做不仅仅是轻罪,而是重罪了,但我并没有被吓住。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在这个地方被卖给开发商然后湮没在历史中之前,我一定要做这件简单的事情。

我戴着矿工帽,帽子灯用的是红色的滤光片;手里紧紧攥着相机,就像握着一把手枪。现在的事情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在10年以后回到这个地方,我的人生轨迹和我十年前规划的完全不一样,这不是我之前所期待的人生。但目前来说,这样的人生还是可以的。我走过记忆中充满灰尘的走道,经过了老的公用电话亭,看着它,我回忆起以前用这里的电话和老朋友、家人、律师和爱人打电话的时光;这些让我突然明白,实际上监狱才是我的家。我是个坐了13年牢的囚犯,不只是几个月而已。我现在的生活忙绿又充实,但即使这样我也忘不了这个事实——也许其实只有我对此难以忘怀。

于是我来到了这里,站在我曾经的牢房门口。我在里面坐下来,记得,然后回忆,为回忆而开心,最后忘记这一切,让自己出厂重置。最终到了该继续前行的时候了。

我带着问题而来,然后我离开了。我并没有微笑。我还有事情要做——在太阳上升之前,最后游览一次这个地方。

Nick Brooks(即作者)是纽约市无党派和一流的新闻摄影师,这个名字是他的假名。他的作品经常刊发在世界上的各大媒体上,并且《巴黎竞赛》、《纽约邮报》、《纽约每日新闻》的封面都曾出现过他的作品。

本文译自 narrative,由 肌肉桃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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