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厘头研究
名字决定命运?英文名能“算命”吗
与其相信现在的自己是数十亿年来无数粒子随机碰撞的结果,人们更愿意相信,潜在的微妙力量在指引,而这些力量是可以被发现的。
很久以前,人类就已经对一个人的名字会如何影响其命运的想法着迷。古罗马人甚至因此留下一句谚语:nomen est omen,意思是“名字即预兆”。
这种说法在公元前70年得到了现实表达:一位名叫盖乌斯·韦雷斯(Gaius Verres)的罗马官员因在西西里进行大规模掠夺和勒索被起诉。他的姓氏“Verres”在拉丁语中意为“公猪”。他的检察官正是大名鼎鼎的演说家西塞罗。西塞罗指出,韦雷斯的行为“印证了他的名字”。
自西塞罗的嘲讽以来的几千年里,名字与命运的关系逐渐成为科学研究的主题。人们不再仅仅通过史诗故事或随意猜测去探讨,而是尝试以实证和数据进行量化和测试。
我深入研究了“名字决定论”(即一个人的名字影响其职业选择、兴趣或配偶)的相关证据,我认为有充分的理由对此持怀疑态度。然而,但人们对“名字决定命运”这个想法的兴趣跨越了世纪,更凸显人类在混乱的宇宙中寻求秩序的深层渴望,以及科学在满足这一需求中扮演的角色。
现代大众对名字决定论的兴趣可以追溯到1994年。当时,《新科学家》(New Scientist)杂志提到一篇文章,指出科学家和作家似乎常常受名字的驱使,选择了与之相关的研究领域。文章中最经典的例子来自《英国泌尿学杂志》(British Journal of Urology),其中一篇关于尿失禁的文章由一组作者完成,他们的名字分别是A.J. Splatt 和D. Weedon 。一位读者因此创造了“名字决定论”这个术语,来描述“作者往往会选择与其姓氏相关的研究领域”的现象。
后来,名字不仅影响职业选择,还涉及其他人生结果的观点,逐步演变为科学界图表分析和数据研究的热门话题。
2000年代初,《人格与社会心理学杂志》(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上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声称人们的名字会影响他们的职业选择、迁居地点(倾向于搬到名字相似或相同的城镇和街道)以及婚姻对象(配偶的姓氏也相似)。
名字决定论甚至进入了心理学教科书。研究者假设,这种现象由“隐性自我偏爱”驱动,即我们会无意识地偏爱与自己相关的事物。
然而,也有持怀疑态度的人。其中一位是心理学家乌里·西蒙索恩(Uri Simonsohn),当时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教授。他在2011年发表于《人格与社会心理学杂志》上的文章,通过细致的方法论,驳斥了之前关于名字影响婚姻、城市选择和职业的研究。他指出,现有文献没有考虑其他更简单的可能性。
以发现“美国人更倾向于与同姓者结婚”为例。西蒙索恩认为,没有必要用“隐性自我偏爱”来解释这一现象,因为更可能的解释是种族姓名和内部婚姻模式。比如,如果你是姓“Kim”的韩裔美国人,并希望与你同族的人结婚,那么你的潜在婚姻对象中就会有不成比例的“Kim”。
婴儿名字的流行趋势也是一个被忽略的因素。例如,一项2002年的研究表明,“Dennis”比同样常见的“Jerry”或“Walter”更有可能成为牙医。然而,西蒙索恩指出,这并不是因为名字的原因,而是因为当时的“Dennis”更可能在工作,而“Jerry”和“Walter”因为年龄较大,更有可能已退休。(事实上,“Dennis”也更可能是律师。)
这篇文章展示了科学研究的复杂性以及怀疑论者如何推动科学向前发展。当我问西蒙索恩他多年后对名字决定论的看法时,他表示仍然持怀疑态度,并补充道:“我也在思考,为什么人们对这个效应如此着迷。”
对我而言,这一问题比名字决定论是否存在更加有趣。在我的写作中,我发现人类对简化世界的理论有着强烈的渴望,特别是那些能够解释看似随机结果的理论。在现代,我们尤其被科学理论所吸引,因为它们能够驯服混乱和不确定性,并通过同行评审的研究将这些转化为明确的结论。
然而,这些理论通常经不起时间的考验。“隐性自我偏爱”的命运正是一个常见的故事:初期的激动人心之后,伴随着更安静的驳斥(以及少量持续的信徒和看似提供支持性证据的后续研究)。但这些理论的流行本身就是一种启示。
想想发生了多少事情才你变成今天的你——从宇宙的存在到地球上生命的出现,再到你父母的相遇,以及你的早期家庭和教育经历。再想想,这一切本可以多么轻易地完全不同。
是不是有点眼花缭乱?你更愿意相信什么呢?
与其相信现在的自己是数十亿年来无数粒子随机碰撞的结果,人们更愿意相信,潜在的微妙力量在指引,而这些力量是可以被发现的。在一种奇异而神秘的方式中,认为自己会来到旧金山不是因为地理和就业的偶然,而是因为你叫“Fran”,内心的某种力量把你拉到了那里,这种想法令人安慰。或者,你可以通过为孩子取一个能够引导她走向幸福和成功的名字,来影响她的人生命运。
我认为自己天生就是一个怀疑论者。然而,当我想到名字如何影响命运这一主题在历史和文学中无数次出现,我感到着迷。部分的我想享受这一概念和现象的神秘,而不必担忧它是否符合同行评审的科学标准。
别误会我的意思:科学是伟大的。科学拯救了生命,也把人类送上了月球。但科学主义——系统地量化和解释一切的无尽驱动——也可能剥夺世界的一丝奇妙。
译介:Bard
原文:https://www.nytimes.com/2024/09/08/opinion/names-destiny-nominative-determinism.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