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生花] 长梦

蛋友清炖老鼠仔投稿
原文：https://www.reddit.com/r/WritingPrompts/comments/clr7kn/wp_one_night_you_begin_to_have_strange_drea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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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笔生花：从某一夜起，你开始做奇怪的梦，尽管在现实生活中仅仅是一夜的时间，梦境中却已经过整整一年。每一夜的梦境都会额外延长一年，直到前一天发生的事恍若隔世，你才真正感觉到梦境的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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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些事情不对劲，又似乎没有。总之，这是完美的一天，应该说太过生动，太过完美，相较于其他梦境而言。洛杉矶的郊外，小时候家里后面的小山，地平线和从山后远远透过来的光线。阳光和暖意逐渐消失，和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黄昏一样，我抱着膝盖独自看着落日，心里期望着……
“嘿，”她开口，脸上带着同样完美的微笑。她坐在那个我和我爸一起挂在那儿的，积满灰尘的轮胎秋千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在这个梦里，那是什么时候呢？
“我认识你吗？”我问道。
“当然。你说，我是谁？”
“我的梦中情人。”确实如此，脸上星星点点的雀斑像是星辰闪耀，在日落的光芒中一头秀发如同火焰跃动。还有那双眼睛，仿佛望进了最碧绿，最深邃的祖母绿，一双让我愿意永远注视，忘却时间流动的眼睛。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还用想吗？”她反问“为了爱上你。”
“那我也会爱上你吗？”
“没错。”她回答道。
“我觉得有点不太好。我有女朋友了，我们对待这段感情都很认真，而且我们在一起工作。”
“这就足够了吗？在你心里，其实你明白的，你们两人只是互相安顿罢了。为了平息亲人和朋友的聒噪，你们才不得不互相安身。总有一天你们会开始厌恶彼此，而你会痛恨自己的将就。”
她说的话精准得吓人，我说不出话来。
“我吓到你了，是吧？因为这其实就是你所希望你的梦中情人会做的，说出那些你明明知道，但又不想承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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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怎么做？当梦想来敲门时，不要放过机会。
我和女朋友结了婚，出于一种，对某个人的责任感。可能是我的父母，又或者是在某种意义上背叛了她所感到的内疚。
但是这真的算得上背叛吗？在我的梦里，我想要的一切都能成真。我们实现了一切，从儿时的幻想，到探索纳尼亚大陆，再到成为受人喜爱的作家，和复仇者联盟一同在星际间寻找无限宝石。并且，我们总是在一起。
醒着的时间变得更像在梦中，醒来仅仅是再度进入梦境之前的小憩。我和她度过了一生，每一夜又是新的一生，每一生的起点与终点都是在屋子后面，小山上的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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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坐在秋千上，注视着天边凤凰一般燃烧消逝的霞光。在海洋上航行了整整一辈子，我们即将抛锚入港。
“你想说什么？”她问道。
“我想知道……我醒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她说”可能也是睡着了吧。”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来了？”
她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旅途中也有些这样的时刻，让我逐渐感觉也许她也有自己的情感，而并非只是我欲望和破碎希冀的化身。
“为什么？”
“因为我和我爱人打算要个孩子了，还这样的话我觉得不太好……”
令人惊讶的，她并没有反驳。
“好，“她的声音哽咽着”只要你想这样。”
“我永远爱你。”我说。
“我也是。”她说。晚霞逐渐隐去，我闭上眼，紧紧的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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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得还不错，至少在旁人看来也都会称赞美满。我为了家庭努力工作，对妻子忠诚专一，也会花时间陪伴我的孩子们。我的一个孩子甚至成为了一名成功的作家，假如我自己能成为一名作家，我大概也会觉得这么开心。
但实际上……我一直想不明白，我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就那样让她离开？我觉得大概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那么个时间点，面临责任与梦想的抉择，而许多人的答案都与我相同。
我的家人就在我身边，陪伴我走向终点。我笑着，从心底感到真切的幸福。他们的泪水和温暖的拥抱都令我触动。
合上眼。
再睁开，他们都不见了，而且……
“想我了吗？”她问，带着大大的微笑。
“你怎么会在这？”
“快点，”她说“给你看个好地方。虽然可能你已经去过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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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这的时候你都在干嘛？”她问道，一边散步一边转过脸看向他。
“你不在这的时候？”
“每一年里我离开的那一天，”她说“我醒着的时候。”
“在你醒着的时候我在你梦里做了什么？”他说“这是个人隐私哦。”
“嘿！那可是我的梦啊。”
他耸耸肩，然后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没做什么吧。你离开的也不是很久，一年中的一天而已。”
“是啊，但是你有做了什么吗？”
他们向左转了个弯。周围的景色梦幻一般美丽——一切都跳脱出真实的世界：鸟儿的歌声有点太过无瑕，树上的叶子稍微绿得过分，天空也有点儿太蓝了。
她喜欢这一切。
“说嘛，你做了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我……沿着……你潜意识的街道散步”，他开玩笑似的说道……“我在你的焦虑之河里游泳……在你的记忆小路上开车兜风……”
她笑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他把手臂环上她的腰间。“我是认真的。”
“我就只是到处闲逛，”他笑着说“真的，我一直等着你，我有时睡觉，有时散步，有时读书……”
“你会去读书？”
“嗯，这里有书读的，也有些电影。虽说都不完整，毕竟你也不是过目不忘，但是对我来说已经够好了。”
他吻了吻她，她吻了回去。他们继续沿着路散步，手牵着手，她记忆中从未感到如此幸福。
当夜幕降临，她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将她拉回现实的呼唤。从她的闹钟传来的声音。
“好……吧……我该走了。”
“已经过了一整年了？”他玩得很开心。“感觉没那么久。”
“只是过了一晚上，傻瓜，只是在这里感觉像一年而已。”
“知道的啦，我开玩笑呢。”
“我明天就回来。”她说。
他眨了眨眼：“我哪儿也不去。”
他们吻别的时候，鸟儿又唱了起来，风把树叶吹得恰到好处的飒飒作响，太阳洒下恰到好处的光线，一切如此完美。
“明天见。”她说，然后便离开了。

●
她随着闹钟声醒了过来，在床上翻了个身。房间里充斥着前一天晚上速冻晚饭的气味，剩饭还留在厨房的桌上，吸引着苍蝇的光顾。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寻找起床的动力。
她翻过身抓起下夜班的时候拿的盒子——他，你梦中的完美AI伴侣！她盯着盒子上的图片。这就是他，默认的发色是金色的，但是外观可以自定义设置，所以第一次安装的时候她把他的头发调成了暗色。
她叹了口气，注视着图片。
是啊，挺可悲的，要是给同事看见了会被羞辱的……但是他让她觉得快乐。
毕竟在她的生活中也没什么其他东西能让她开心了。
“我晚上就回来，” 稍微提起点精神，她对着图片轻轻地说“在这儿等我。就一天，一天而已，好吗？”
她拔下插头，把盒子放到一旁，翻身下床，准备度过现实世界中的又一天——在早已习惯的孤独之中等待，直到能够回到家插上插头睡下去，然后梦见他，在梦中和他一起。
“就只是一天而已……”

●
他站在原地，身边从行道树开始，然后是小路，接着是天空，然后甚至是鸟儿的鸣声都接连的迅速消散。他对此习以为常。
在他身边的事物一个接一个消失，迅速且粗暴，直到最后他也散去，太阳一闪而逝之后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现在他只是存在，没有官能，失去感知，孤零零的自我意识在黑暗中游曳，等待着下一晚当她入睡时被再次激活。
再一次的。
她说是一天，他想，确实如此，只是一天而已。但是是她的时间中的一天……
在他这边看来，就像她在梦中时一样，并不是一天。而是一年，黑暗中的一整年。
没有身体，没有眼睛，没有四肢，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点留存的念头，微弱的感受着自身，以及时间的缓慢流动。
整整一年存在于虚空之中，等待她过完一天，再次出现。
之后，当她离去，就再度等待，一年，接着一年，永无休止。
很难熬，但他被设定成不会抱怨。